淮州
“侯爷，咱们就这么回去了，那丢失的官银不查了？”陶让看着脸色紧绷的主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顾晏策马狂奔，一缕幽幽的声音在陶让耳边响起。“查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与我何干？！”
陶让噎了一下，竟是无言以对。
也是，侯爷是奉命前来调查堤坝一案的，其他事的确没必要插手。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顾晏早就命人暗中调查，只是没告诉他而已。而且，敌暗我明，他只有明面儿上放弃追查才能让那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主仆二人一路疾驰，马都换了好几匹，总算在端午前回到京都。
管家带人在城门口亲迎，将京中近来发生的事一一向他禀报。最后，还提到了隔壁永宁侯府正在休憩，将作为琼华公主的公主府。
顾晏愣了愣，嘴角隐隐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是他这几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永宁侯府荒废有好些年了，一直无人打理，屋顶和院墙都破损的厉害。因为公主即将出阁，这才草草地修整了一番。
当然，崔太后可没拨多少银子下来，只说能住人就行。底下的人闻弦知音，自然不会有多上心，随便将屋顶的瓦片捡了捡，就算完事儿了。
至于家具摆件就更马虎了，好些看不到的地方还有磨损过的痕迹，根本就没买新的。
“又不是什么得宠的公主，随便弄弄就得了。”宗人府负责此事的官员巡视了一番，就让工匠人离开了。他是崔太后的亲信，一切都以太后马首是瞻。
“原先侯府的那些物件儿要如何处置？”有下官问道。
“这还要我教么？自然是搬到本官的宅子里去啊！”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找马车来。”
一墙之隔的太师府，顾晏正在凉亭里品茶赏荷。他耳力过人，那边说了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想着琼华公主竟然被如此轻贱，他的眼底渐渐浮上了冷芒。
莫说是他，就连陶让都有些看不下去。“他们也太过分了吧！把好东西搜刮一空，拿些破烂儿来顶替！”
琼华公主就算再不受待见，那也是皇家公主。
皇室不要脸面的吗？
顾晏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声音冷冽。“设法将消息透露给督察院还有青鸾大长公主。”
陶让愣了愣，继而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
督察院的那些老古董迂腐归迂腐，但最是讲规矩。而且，他们不怕得罪权贵，还动不动就以死明志，不会轻易被人收买。若是用得好了，就是手中无往不利的刀。
再有就是那青鸾大长公主，乃先皇的姑姑，曾在宫廷为女官，最是喜欢在礼数上挑刺。大禹建国后，她被尊为大长公主，受人敬仰，虽没有太多的权势，但在皇族里的分量举足轻重。皇家丢不起这个人！她如果知道崔太后因为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就苛待先皇长女，岂能不管。
“先前在宫里也就罢了，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可那是公主府，代表着皇家的门面，竟修得如此寒酸，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没想到，太后竟是如此的小肚鸡肠，一点儿事记了半辈子，皇家的脸丢要让她给丢尽了！”
不出所料，青鸾大长公主在听闻此事后，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皇宫方向骂了好几个时辰。在宫里当女官的那会儿，她的规矩最为出挑，就算是前朝的主子们亦对她赞赏有加。
如今改朝换代了，沈家一跃成为了这江山的主人，就更该把规矩立起来，免得叫人看轻。
“当初，要结这门亲的时候，我就不同意。”青鸾大长公主捶胸顿足道。“崔氏出身是不错，却过于蛮横霸道，毫无女子的温婉贤淑。”
相比起崔太后，青鸾大长公主更偏爱小家碧玉的楚氏。尽管出身是低了些，但秀外慧中，温柔贤惠，堪为良配，起码不会苛待庶子庶女。
说到这个，大长公主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祖母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如今后前朝宫就是太后娘娘的一言堂，谁劝都没有用。”杜家嫡女杜文慧忍不住嘟囔。
大长公主做了几年女官，后嫁入书香门第的杜家，成了杜家的当家主母。先帝登基后，杜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杜家子弟多在朝廷为官，杜文慧的父亲，便是如今的鸿胪寺卿，正三品。
青鸾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老身是拿她没办法，但总有人能压得住她。”
“祖母说的......是谁？”杜文慧眨了眨眼，满心好奇。
青鸾大长公主高深莫测的一笑，没有开口。
有些陈年往事，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别看崔太后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任何人的模样，可她终归是人，是人就有把柄。而那人，就是崔太后的软肋。只要她开口，崔太后绝对要听从。
*
承恩公府
逍遥苑坐落于府里正中的位子，是府里最奢华也是最为清静的院子。崔家老夫人喜静，承恩公便将这处院子单独围了起来，不让人轻易打扰。
崔老夫人身份有些特殊，她既是前朝的公主，又是当朝太后的祖母。对于崔老夫人，崔太后心里总归是带着些许愧疚。
尽管有些事也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崔家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家族利益。那时候，前朝皇帝昏庸无德，亲小人远贤臣，将大好的江山给霍霍得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各路反王纷纷起事，他们选择拥护先帝无可厚非。
但这对崔老夫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她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她的孙女婿会自立为王，杀入皇宫将她的亲人屠戮殆尽。
先帝登基后，崔老夫人就没再出过逍遥苑。她每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一副遁入空门的姿态。崔太后每每想起崔老夫人，就不由得潸然泪下。
故而，不管崔老夫人说什么，崔太后都会言听计从。
只不过，崔老夫人为管这桩闲事么？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某天，崔老夫人唤来身边的丫鬟，叫她给宫里送了封信。信里不知写了些什么，第二天，崔太后便将宗人府的官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重新将公主府改头换面，布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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