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殿
“母妃，您怎能不顾我的意愿就要把我嫁给李家公子！”沈嫚原本在屋子里绣着帕子，听到贴身宫女的禀报，忙放下手边的事急急忙忙地去了正殿。
秦太妃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仍旧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拳。“你的亲事，自有母妃做主。”
“母妃！”沈嫚听完，急得都要哭出声来。“孩儿的心思您又不是不知，为何非要阻挠！”
“你以为，母妃这是在害你？”秦太妃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相反，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可我就是心仪顾太傅，旁的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沈嫚赌气地睨着秦太妃。她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秦太妃嗤了一声，拿着手头的棍棒就想往她身上招呼。“顾晏是什么人， 你都没了解清楚，就敢对他动心思，你还要不要命了？”
“母后难道也要信那不实的谣言？顾太傅其实并不像外头说的那般不堪，他真的很好。”沈嫚极力地替顾晏澄清道。“他满腹才华，温文尔雅......”
不等她把话说完，秦太妃的棍子就落到了沈嫚的肩膀上。“别什么都只看表面，他是什么样的人，母妃比你清楚！”
说起来，秦太妃的经历十分独特。明明是将军府独女，却嫁给了当时还不起眼的先皇做侧室。明明身怀绝技，却甘心困于后宅。
其实，以她的身份，嫁入高门做正妻都绰绰有余。早些年，她定下过一门亲事。只不过出嫁前，家中长辈过世她要守孝三年，生生地将年纪给拖大了。好不容易出了孝，那未婚夫竟与表妹有了首尾，连孩子都生了，秦太妃不想插足两人之间，索性就退了婚。
如此一来，她的婚事就不好说了。一是年纪大，二是喜欢舞蹈弄棒，寻常人家根本瞧不上。加之前朝皇帝昏庸，年纪一大把了还想着选秀女充盈后宫，秦太妃为了不进宫，急不可耐地给自己找了个男人。这男人，就是先帝。之所以会看上他，完全是机缘巧合。
秦太妃在街上遇到小偷，追逐之下被诓进暗巷，险些遭了毒手。先帝刚好路过，帮了她一把。秦太妃见他气宇轩昂，身手不凡，就赖上了他。
恰逢那时候，楚氏怀着身孕，无法伺候先帝，便做主让她进了门。楚氏是个好性儿的，秦太妃又是个不争不抢的，两人竟是一见如故，相处甚欢。
秦太妃在将军府过得如鱼得水，直到楚氏亡故，崔氏进门。
“不过都是谣传罢了，母妃可亲眼瞧见过他杀人？”沈嫚不服气道。
“岂止是见过！”秦太妃不由得冷笑。“那一夜，至今回忆起来，都令人胆寒。他从城门一路杀回将军府，身上的衣袍被血水浸染，都已经瞧不出原先的颜色。”
“他，他杀得都是该杀之人......”沈嫚长在后宅，在秦太妃的羽翼之下，自然是没见过那种血腥的场面。
秦太妃懒懒地睃了她一眼，转身又是一棍打在她的背上，自顾自的叙述着。“当年，将军府人心浮动，有人趁乱想要铲除异己。结果，你猜怎么着？”
沈嫚愣了一下，巴巴儿地看向秦太妃。
“顾晏他提着剑直接闯进内宅，将那些犯上作乱之人诛杀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秦太妃回忆那一夜看到的场景，仍旧不寒而栗。
“有些人，甚至都来不及喊冤，就被砍了头。”
“那晚，府里的尸体堆积如山，皆是死于顾晏之手。”
“不可能......”沈嫚不敢相信地摇头。“顾太傅只是不好亲近而已，他不会乱杀无辜。”
“你啊，就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他是靠什么从泥潭里爬起来，坐上太傅的位子？凭他满腹经纶，凭他出众的相貌？”秦太妃真的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都塞了些什么。
“顾家百年望族，可惜到他父亲手里就已经败光了。顾家满门获罪被发配岭南时，他才十一二岁。这样的年纪，能够活下来都不易，他却凭着一己之力让顾家翻了身......”
“你别忘了，他追随你父皇时，可是银羽卫的首领。银羽卫是做什么的，相信不用我多说你就明白。”
沈嫚听到这里，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银羽卫分为两个部分，专司打探消息和暗杀。顾晏能在银羽卫里头脱颖而出，成为其首领，可见他的狠绝跟手段。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温和。
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都不为过。
“现在，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还想嫁给他么？”秦太妃将棍棒抵在她的胸前，但凡她说错答案，她会打到她屈服为止。
作为一个母亲，她何尝不想成全她。可是，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旁人或许不知道顾晏存了什么心思，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个外臣，冒着被人诟病的危险杀进内宅，可不仅仅是为了声张正义。
秦太妃轻轻地抚摸着棍子上的纹理，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当时顾晏救人的画面。那个院子里住着的，可是沈嫣。
只不过，为了姐妹和睦，这话秦太妃不会跟沈嫚说。
楚氏在世时，待她如亲姐妹，她敬她爱她，爱屋及乌，对沈嫣也十分的喜爱。她不想因为顾晏，让姐妹俩反目成仇。
而且，她也知道，即便是她让太后做主赐了婚，顾晏也不会善待她的嫚儿。与其促成一对怨偶，还不如直接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真把顾晏惹急了，他会杀人的。
他有这个胆子。
秦太妃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沈嫚说道：“你想嫁给他，除非我死！”
“母妃......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沈嫚对上秦太妃那双决然的眸子，所有的坚持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秦太妃松了口，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为了彻底打消她的念头，秦太妃甚至还编排了一个顾太傅至今未成婚其实是有隐疾的理由。男人么，伤了那处，自然也就没有啥念头了。
沈嫚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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