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碧水轩。
碧水轩是江贺的院子,院子中,有一小型的拱桥,拱桥下,是一条通往花园的小溪。
溪水清澈潺潺,水中偶有两只金尾鲤鱼在嬉戏。
碧水轩中,上好的黄梨木桌椅摆放整齐,桌案上,材质上好的文房四宝规整的摆在其上。
“噗通。”
忽的,墨台被人打翻在地,黑色的墨汁撒了满地。
江骞跪在地上,垂着头,声音满是愧疚:“主子赎罪,是属下没有保护好您。”
堂堂兵部侍郎,地位仅次于兵部尚书,居然在大街上当众被燕南天抽鞭子,被燕家军当众抓走,丢进了颜面。
江贺坐在椅子上,拳头死死的握着,一双眸子,血红一片,眼底遍布血丝。
在镇北王府被关了几天,江贺足足瘦了一大圈。
他身上的鞭伤本来就重,在加上在牢房受罪,每日心惊胆颤,伤口不仅没好,反而都化脓了,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江贺一躺下,就会压在后背的伤,趴着,会压到胸前的伤,所以他只能坐着。
坐着,尚且能好一些,但就是几日几夜不能闭眼,不能睡觉,让江贺狼狈及了。
一想起被关在大牢中羞辱的场景,江贺便忍不住发火,将墨台跟上好的砚台打翻在地,江贺又将桌子上的茶盏扫翻在地。
“噗通。”
茶壶茶盏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碎瓷片刺进了江骞的手背中,他动都不敢动,就更莫要说喊疼了。
“燕南天,此番羞辱,我此生都不敢忘!”江贺满眼阴鸷。
他猛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杀意。
从此后,他与燕南天也不共戴天!
这次羞辱之仇,他一定要报,一定!
“江骞,你去城北,让掌柜的给我送一瓶红河散来。”
卧房内寂静,江贺发了一通脾气,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想到用什么法子报仇了。
江晚风是燕南天的徒弟,他可以利用江晚风给燕南天下毒。
如此一来,可直接将燕南天铲除,事后,他便将一切都推到江晚风身上。
有江晚风当替死鬼,忠毅侯府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江晚风的命。
届时,盛唐便会传出是忠毅侯府对燕南天下毒,待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他便再出手,挑起侯府跟燕家军之间的矛盾。
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盛唐一下子失去了两员大将,他何愁不会受到嘉奖!
“是,主子。”红河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
这毒可以藏在衣服中,也可以藏在指甲缝中,不知不觉的让携带红河散以及经常与携带着接触的人都中毒。
时间一长,燕南天自然会呼吸衰竭而死,而江晚风本来就是个残废,只会越来越残。
一箭双雕的事情,他为何不做。
他在城北的草药堂投了钱,草药堂的掌柜的是他的人。
这些年他不管需要什么药,都是草药堂给他配的,出自草药堂的红河散,他自然不会怀疑效果。
江骞的身影消失在卧房中,只剩下江贺满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
外面的光明明那么充足,可卧房内却一片阴暗。
江贺坐在阴影中,与阴暗融为一体,让人不寒而栗。
只不过这红河散他要怎么下在江晚风身上,得好好计划一番。
江贺思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久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笑让他看起来,更加阴沉了。
与此同时,沁芳院。
周迟手肘上的伤确实有些严重,唐爽检查了一下伤势,越看,她便越觉得有趣。
周迟一个书生,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就为了一罐雪梨汤,便硬生生的让白骨戳穿了手肘么。
还真是够,痴情的。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江朝华。
原本自己还以为她真的不在乎除了沈氏及江晚风江晚意以外的其他人,原来不是。
“这条手得吊起来,半个月内都不许动,也不要碰水,每日按时上药。”
将骨头拉回原位,又包扎好伤口,唐爽淡淡的提醒着。
周迟满脸愧疚,想着自己不过是来送一罐雪梨汤,居然还受伤了。
他是江晚风的伴读,每天江家都会付给他工钱,他却受伤了。
“你不是左右手都能写字么,无需自责,便是伤了右手,也一样能为我大哥抄书。”周迟在想什么,江朝华怎么能不知道。
她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唐爽闻言,眼底的趣味更重,而周迟,则是微微一楞:“你……”
他左右手会写字,江朝华是怎么知道的。
周迟有些惊讶,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因为他在外面,从未用左手写过字。
“说你是傻子,你还不承认,你自己写的字笔顺有时是不一样的,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江朝华一顿,随便找了个借口。
当然,这也不是借口,而是前世周迟告诉她的。
前世被仗刑后,周迟同样伤了右手,可在牢中,周迟还在为忠毅侯府写状纸。
那个时候他用的,就是左手,他也曾说用左手写的字跟右手写的字笔顺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周迟恍然大悟,更加觉得愧疚,他站起身,眼睛不敢看江朝华:“多谢江大小姐跟唐姑娘,我便不打扰了,先回流风院了。”
“翡翠,送他回去。”江朝华看了周迟一眼,身影未动,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是。”翡翠应声,在前面领路:“周公子,这边请。”
“多谢。”周迟点点头,白色的身影很快在院子中消失了。
“你这茶,再不喝就要凉了,你很在意他?”周迟走了,江朝华维持着端茶的动作,可茶盏中的茶水却半空没喝。
唐爽觉得有趣,挨着她坐下,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声音中裹扎着满满的八卦。
“这茶金贵,你喝的太快太多,从你工钱中扣。”江朝华神色淡淡,唐爽喝茶的动作一僵,有些恼怒:“你怎么这么抠?”
喝一口茶,也得从工钱中扣,这样下去,自己一个月岂不是白干?
“我成天为你跑腿,你是不是得付给我两倍的工钱?”唐爽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她在不熟悉的人跟前,性情冷淡,话也不多。
可若是时间长了,跟她熟了,她不仅不冷淡,反而有些八卦,也有些喜欢打趣人。
这个世界上,人都是有两幅面孔的,唐爽自然也不例外。
她悠悠的品着茶,只觉得口齿生香,令人有些回味。
“林嘉柔已经命人去寻许三娘了,到了晚上,许三娘一定会派人联系我,届时林嘉柔要她做什么,就能知道了。”
一边品茶,唐爽一边开口。
“不过就是想在衣裳上下致幻药,让我母亲跟舅舅外祖父等人在寿宴上发狂,林嘉柔找上许三娘,也没什么高明的手段了。”
江朝华眯着眼睛,冷冷一笑。
前世外祖父寿宴上,林嘉柔就收买了许三娘,让她在衣裳上动手脚,下致幻药。
一旦娘亲跟她穿上沾有致幻药的衣裳与外祖父舅舅相处,他们就会出现幻觉,将参加寿宴的人都当成反贼。
想起前世寿宴上的惨状,江朝华捏着杯子的手都在泛白。
指骨不断收紧,她手上的茶盏咔嚓一声,直接裂开了。
林嘉柔,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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