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养心殿,九龙烛台燃着蜡,火苗偶尔窜动一下,光影摇晃,将洛擎苍俊美却冷厉的脸照的忽明忽灭。
江沉烟定定的看着他,任凭眼泪在面上交错,却无法再张口言语。
他不信她,从一开始便不信她,此刻这些所谓的人物物证皆在,她百口莫辩。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让腹中胎儿蒙冤。他是清白的,是干净无尘埃的。他甚至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他何来有罪?
就在她几乎就要因为缺氧而昏阙之時,他的手忽然松开了。
“皇上,不要听这个婢女胡说,江沉烟不知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帮着掩盖事实,说不定她与乾王苟且之事便是这个婢女穿针引线。?和妃握着锦帕的手微微一紧,慌忙间冲口而出。
“朕出去走走,你不必候着。?说完,他一拂袖便出了养心殿。
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洛擎苍一个人,他背着烛光,隐匿在昏暗中的面容看不清思绪。赵德全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待得众人离开后,才缓步上前,低声道:“皇上,丽妃娘娘还在殿外候着,您看….?
双腿无力的垂摆,江沉烟双手紧紧的抓着洛擎苍的手。可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换不来一点喘息的机会。
“流萤…?江沉烟鼻头一酸,挣扎着出声,那声音沙哑中带着悲戚,听的流萤心头一痛,眼泪又簌簌的流。
“您说臣妾生的美,清丽无双宫中无人能及,您说会宠爱臣妾….您说的每一句,臣妾都记着,皇上…为什么….为什么您大半年不来看望臣妾,为什么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臣妾??趴在地上痛哭出声,丽妃全然不顾仪态,只想将心中的苦涩告知于他。
“不必多言,你何苦再搭上自己。?她话语轻柔,而后视线扫过和妃在云初脸上停顿片刻,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洛擎苍的面上。
“皇上,寰璧宫宫婢流萤求见。?赵德全从殿外进入,步子很轻,看了一眼地上的江沉烟,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些许不忍。
如今,整个羲和,她王家可算是独当一面。
努力平息了凌乱的呼吸,她迫使自己带了浅浅的笑:“皇上不信我,无论他人如何解释如何作保都无济于事。但我心可昭日月,我行事亦可曝于日下,绝无半点不可告人之事,纵是死,我也绝不认这虚妄之罪,于我,与乾王,都是大大的不公。?
短短不过一瞬,和妃心底便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当即心头更加急迫,只盼着皇上立刻处死江沉烟,好绝了这最后的威胁。
身子前倾,他俯视着她,眼神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当真刺痛了她的心。他是当真想要了她的命的。
“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可以解释的…皇上….?她的声音不似往日般优雅,那清丽无双的模样也消失全无,此刻的她已经六神无主。
贝齿紧咬,她沉默不语,只用那种让他心头震颤的眼神望着他。和妃还在添油加醋的说着什么,他们仿佛都听不见,夜风在窗外狠狠的扯动着枝条,破败的树叶,枯萎的花瓣随风飞舞,悄悄画着颓败之景。
“皇上….?跟不上他的脚步,她有些急了,一不小心便扑倒在地,磕破了手肘和膝盖,紧咬着红唇,她凄厉大喊:“皇上,您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臣妾所说吗??
她当真错了?
他沉默不语,似没有听见。
“皇上,今日一事茗妃娘娘定然受惊不小,不如…?
究竟是为了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任由他如此用刀剜着心?
没有丝毫停顿,洛擎苍继续迈着步,此刻的他只想远离这些让他烦心的人和事。
听到这里,和妃面色蓦地一变,不甘心道:“皇上,江家谋逆,应当株连九族,更何况江沉烟与罪臣苟合,有辱皇室,您不能姑息养歼啊。?
“君子之交??唇瓣为翘,洛擎苍的笑容很好看,不似女子的妩媚,亦无过分阳刚,是一种柔和自然的感觉,只是这笑容落在江沉烟的眼中,却充满了讽刺。
流萤一怔,还欲说什么,却被江沉烟轻轻一拉。
“奴婢没有,奴婢从前侍奉过皇上,向来谨言慎行,奴婢敢以姓命作保,贵人她从未做过任何越距之事,她腹中胎儿亦是皇上龙裔…求皇上明鉴。?流萤话语真切,跪伏在地,双肩因为啜泣而阵阵颤抖。
洛擎苍眸光如霜,语调中带了浓浓不耐:“朕如何做,还要你教不成??
到了这一刻,她还想着帮乾王开脱。要他相信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如何信?她又拿什么让他相信?
洛擎苍双眸骤然一凝,攥紧了拳,指节泛白,显然用了极大的力道。
眉头紧蹙,洛擎苍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仍旧冰寒至极:“朕曾说过,嫁入深宫,会是你最大的错误。?深深看了一眼江沉烟,他忽而转过身:“来人,将这个不洁之人打入冷宫,无朕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半分,违者,斩。?
嫁给他,当真是她最大的错误吗?
重重摔落在地,她吃痛的蜷缩,近乎贪婪的喘息。
洛擎苍眼神冷凝,看着蜷缩在地的江沉烟,刚毅的唇线紧抿,那冷厉的高高在上的气度让人心底禁不住一寒。
如今江家已然大厦倾塌,一个丽妃无所出,毫无威胁。一个江沉烟虽有身孕,如今却也是自身难保。再言薛家,一个薛玉莲便可牵连了整个家族,她虽是薛家旁系之女,可毕竟是其血脉。即便薛家有太后这个靠山,也再难以与王家抗衡。
没有上前,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缓过气来,江沉烟忽然抬袖一把拭去了脸上斑驳的泪痕:“何不就这样杀了我??
这些难道不是证据,难道要他装作没看见?
妃您便婢。“不见。?没有丝毫犹豫,洛擎苍语调中带着一丝疲惫。
“杀了你??语调低沉沙哑,洛擎苍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要杀你,易如反掌。可是,朕如何能让你这般轻易死去??
“皇上…..?流萤惊慌失措的抓住江沉烟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离她而去。
柔缓的语调,带着彻骨的寒。他的脸突然变的好陌生,她禁不住暗暗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会将他当做楚白?
“皇上….贵人是无辜的,她一心一意只念着皇上。奴婢虽愚钝,却也能看出贵人心中如何惦念皇上,如何处处小心谨慎的对待,皇上,还请您顾念贵人真心一片….?流萤匍匐在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虽侍奉江沉烟時间不长,可是却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奴才当人看的主子,亦是唯一一个把她流萤当做姐妹的主子。云初为何叛变她不知晓,她只知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贵人枉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未出世的孩子枉死。
云初从一看到流萤便有些慌了,惴惴的退后几步,不敢和她视线相接。和妃更是面色一凛,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
云初浑身一颤,忙垂着头,跟着和妃的脚步离开了养心殿。
脚步微顿,洛擎苍眉头轻蹙了几分。
呼吸一滞,和妃咬咬唇瓣,躬身行礼:“是臣妾僭越了,臣妾这就告退。?
悄悄叹了口气,赵德全又道:“皇上今日累了,不如早些歇着,您看是去飞霜殿,还是瑾和宫??
他的力气很大,那种带着愤怒与仇恨的力气让她没有了些许抗衡的余地。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時掐死她,只在瞬间。
和妃面色一寒,悄悄瞥了一眼洛擎苍,见他面色无半点异样,心头一松,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你一个奴婢的命值几个钱,能担保烟贵人和她腹中胎儿?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说罢,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侍卫架起的江沉烟,狠狠的掐了一下云初的胳膊,低斥道:“杵着干什么,还不走??
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汹涌燃烧,他双眼中蒙上了杀意,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竟然如此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如此在意她与乾王的每一个细节。
流萤一怔,不死心继续道:“皇上,您何曾看见贵人与乾王过从甚密?他们是君子之交,奴婢可以作证….?
她的笑刺眼,她的这番话更是刺心。
殿外清寒,他远远的便看到了那穿着孔雀蓝缎子裙身影。凌乱的发丝,脏乱的妆容,啜泣的样子,没来由的引得他一阵心烦。
流萤脸上的泪还未干,她一进殿便整个人跪伏在地,语调悲戚:“皇上,奴婢以姓命做担保,贵人是冤枉的。?
他亲眼见到她只穿中衣躺在床上,房中只有乾王。他亦亲眼看到湖畔那一夜,他对她是何等关切。
“皇上,江沉烟其心之毒,其为之下作,定然不能轻饶,求皇上将她重重惩处,以儆效尤。?和妃神色激动,面上虽带着痛心之色,可是眼里的快意却不加掩饰。
他心中,是有她的。这是她在深宫孤寂中能挨下来的唯一支撑。
下巴微昂,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传。?
鼻间发出一声沉切冷的哼声,他依旧不为所动:“朕,从来只信自己双眼所见。?
江沉烟僵直着后背看着洛擎苍,怔怔的出神。
“贵人…?云初看的心头一紧,想要伸手去扶,可是被和妃双眸一瞪,便收回了手,眼中的却早已有了泪。rBHY。
其中因由,他不愿想,更不敢想。
丽妃瞥见了他的身影,慌忙站起身要跟上,却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发麻摔倒,顾不上痛,她再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
停下脚步,他仍然背对着她,不言语,却也没有再离开。
“皇上,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从第一眼见到皇上开始,便只有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心中也是有臣妾的,皇上…您为何…对臣妾如此狠心…?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他遗弃。
沉默许久,丽妃的哭声随着夜风飘荡,听的人鼻酸。洛擎苍眉头却越蹙越紧,锁着不为人知的痛楚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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