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晚刚下电梯，就听见了小护士那一声高呼，震耳欲聋。
仁德医院对VIP病房是花了大价钱装修，就为了给病人提供更好的休息场所，隔音也是顶尖的。
可是此刻，楼层上的病房门都打开着，很大一部分是开门看热闹，满脸都是观望和冷漠。
还有一个，是被迫打开房门的。
是元秦朗的病房。
元秦朗的咳嗽声透过房间传到走廊上，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屋外吵吵嚷嚷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干爹！”
黄毛几个壮汉推开医生，朝屋内跑去。
沈听晚也立刻跟了上去。
“沈听晚！你又来抢我功劳？”张雪极度不悦地捏住沈听晚的手臂：“这次，是我给他们赶走的！”
沈听晚脚步停下，反手捏住张雪的手腕，猛的用力。
“啊！”张雪脸色瞬间惨白，那洋洋得意的笑容也没了，紧紧皱着眉头：“你放开！放开我的手！快点！”
张雪疼得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打着沈听晚的胳膊。
沈听晚干脆利落地也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点了一下她手臂臂弯处。
一阵极度的酥麻感爬上了张雪的手。
张雪表情一僵，嘴唇也随着手上的酥麻一同颤抖起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听晚轻轻松松地甩开张雪的手，张雪如获大赦般连连后退，那个开门的小护士扶住了张雪的身体。
“你做什么？沈医生？为什么要对张医生下手？”小护士将张雪护在身后。
沈听晚认识这个小护士，是心内科唯一一个对张雪言听计从的人，叫张逸如，是张雪的小表妹。
沈听晚理都没理跳出来为张雪鸣不平的张逸如，推开拦路的医生，病房内走。
病床上，先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黄毛和一众壮汉们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病床上本来就消瘦如骨的元秦朗。
元秦朗根本无力去拿纸巾，手掌紧紧捂住口鼻，猩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一滴一滴又一滴，滴落在洁白的床铺上。
病房里，是满满的铁锈味。
张雪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气冲冲地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厌恶地捂住鼻子。
“都要走了还不消停！”张雪嘴里抱怨着。
“你闭嘴。”
沈听晚平静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明明没有展示出丝毫的怒意，可张雪听见她的话后，不敢再说话了。
黄毛双手颤抖着给元秦朗擦着血迹，可血迹越擦越多，元秦朗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混浊。
“医生！医生！”黄毛的嗓音都在颤。
肿瘤科医生却都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上前救助的模样。
黄毛崩溃大喊：“你们怎么能这么冷漠！就因为我们没钱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们！这是一条命啊！一条人命！”
病房外冷漠的看客，有能力救助却不救助的医生。
沈听晚有些喘不过气来，转过身，嗓音有些梗阻：“救人。”
“沈医生？！”肿瘤科不知道哪个医生开口：“他不会死，最多失血过多晕厥而已，而且张医生说了不救……”
张雪和院长关系匪浅，张雪的话可能就代表了院长的立场，仁德医院毕竟是私立医院，院长的话大过天。
张雪冷笑：“沈听晚，你何必要慷他人之慨？浪费医院的资源，医院也是要赚钱的！不然怎么给你们发的起工资？所有人都耍无赖赖在医院，医院怎么撑得下去？”
沈听晚即使背过身，还是能听见身后的咳嗽声，能看见病房外，明明是天涯沦落人同是肿瘤科的病人，却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呼吸有些急促，却竭力保持平衡：“我，来出钱，救人。”
她转过身，看向依旧站在一旁不作为的医生：“我说我付钱！救人！”
医生们也早已看不下去，碍于张雪的压力才没上前抢救。
如今沈听晚乐意顶上去，医生们相互对视一眼，马不停蹄冲上去，隔离开了壮汉，开始抢救。
沈听晚走了出去，将病房门关上，隔绝外面的人看热闹。
她一步一步，走向电梯。
脑子里乱的很，仿佛一切都天旋地转，每一个路过的人，仿佛身后长出的恶魔的爪牙，要将她吞噬。
她幼时被打，多希望有人能帮她。
可他们都旁观着，像今天一样。
前世她曾经想过朝房间里的保姆求救，求她放她走出。
可他们都旁观着，像今天一样。
旁观不是中立，是将罪恶推向深渊的助力。
她走进电梯，身子一软，靠在电梯侧面，滑落在地上。
电梯下了一层，就停下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双笔挺修长的腿迈了进来，随后身形一顿，立刻蹲下，硬挺有型的西装裤包裹住潜藏其下极具爆发力的双腿。
沈听晚轻微喘息着，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耳朵边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下颚被一双微凉又带着薄茧的手轻柔地抬起，手指拂过她的眉眼，鼻尖，唇角。
那人凑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热气扑撒在沈听晚的耳尖，温热的气息带着清甜的白茶香。
“沈医生？”
“沈医生？”
“沈听晚！”
沈听晚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失控的大脑缓缓恢复理智。
她薄唇微张，喘着气，一双无辜又澄澈的双眼含着点滴泪意缓缓抬眸，看向他。
“裴……清礼。”
电梯到了迅速下落到达一层，裴清礼先是低头沉声道了一句：“失礼了。”
而后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她瞬间像是被揽进了他的怀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当当地将她带着站了起来。
随后，单手揽过她的腰，手掌落在她的侧间扶住她的身子，相合之处是滚烫的热意。
裴清礼救了她。
他没有当她生命里冷漠地看客。
电梯到了一楼，无数人拥挤着进入电梯。
她的疲态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裴清礼带她离开电梯。
裴清礼将她扶着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随即离开。
沈听晚半靠在座椅上休息，眼看着那抹清冷白茶香的离去，手指微曲，朝他离开的方向探去。
别，走。
她双目蹙起，却无能为力地看向他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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