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医院前200米。
的士车已经开不过去了。
司机好奇地看了一眼车外:“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车和人?闹什么呢?”
沈听晚也拉开车窗看向车外,只见不少人站在外围看着,更有人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喇叭还开着,电力十足吼着。
“垃圾医院!”
“还我儿子命来!”
司机啧啧称奇:“仁德医院也是高端私立医院,怎么会闹出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
沈听晚听见这个词时,心里往下沉了沉。
她不久前才接到了院长的电话。
院长说让她尽快来医院一趟。
她听不清院长那边的其他声音,因为太过嘈杂了,沈听晚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那头,院长的安抚声。
是对病人家属说的安抚话语?
所以是出了医疗事故?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早就停职了,怎么会火急火燎打电话叫她过来?
“师傅,就把我放到路边吧。”沈听晚见司机没法挤进去,开口说道。
司机当然高兴,连声应是,见沈听晚是要往医院那个方向去,还是嘱咐了一句:“小姐,你要小心一点,以免这些人情绪激动伤到了你。”
沈听晚道谢了一声,朝医院走去。
医院这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恢弘高大的医院前还有一个巨大的地面停车场,此刻站满了人。
保安拉起了警戒线,让围在医院周围企图靠近的人不敢靠近。
沈听晚从人们的缝隙中穿插而过,好不容易挤到了医院外,耳边就是个巨大的竖形音响,正循环播放着早已录好的话。
“垃圾医院!治坏了我儿子!拒不承认,也不赔偿!还我儿子命来!”
一声又一声振聋发聩。
坐在音响旁边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左手残缺手掌,右手颤颤巍巍拄着拐杖,靠在音响旁边。
似乎听不见音响巨大的声浪,就像个背抽空了灵魂的老人家,迷茫又无助地站在那。
沈听晚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被老人身边的一群三四十岁的男人拦住了。
“你是哪里来的?”
“靠这么近干什么?”
几个男人面相都格外凶,为首的男人眉间有一道疤,生生将好看流畅的眉毛变成了断眉。
沈听晚皱了皱眉头:“你们围在医院门口做什么?别人看病的话怎么进去,救护车怎么进去?”
“哦?妹子,你是来看病的?”断眉看了她一眼,凶狠的语气瞬间变成了义愤填膺。
“大妹子!我告诉你,可千万不要在这家医院就诊了!”
断眉的声音很大,他的脖子上甚至挂了个小蜜蜂似的扩音器,本来就大的声音成倍增加,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一米之外围着的就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他们竖起耳朵,满脸八卦。
“怎么回事?”
“我就住在仁德医院附近,这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年的时间总出事。”
“是啊,真是邪门了。”
群众的碎碎念落入断眉的耳中,断眉唇角几不可见地扬了起来:“对,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那个无良医生沈听晚。”
被提到名字的沈听晚压了压口罩的边缘,看向断眉。
“啊,好像有点印象。”
“哎呦,这个医生之前的号可难挂了,后来又出现了见义勇为的事被官方表扬,不过又有人爆出来她攀高枝企图加入豪门,再后来好像网上还流传过一阵子她拒绝检查病人的事情。”
说了一长串的人,潜藏在人群中,戴着个帽子,压低帽檐,不想要别人注意到他。
人都是爱看热闹爱听八卦的,听见八卦谁还管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啊,没人注意到这个人,除了沈听晚。
沈听晚盯着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没人会太过关注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也记不清这个人的平生事迹。
沈听晚自知自己虽然关注度不低,但也没有高到自己的事迹能被人条条框框都数出来的地步。
看来,有人在背后谋划这一场闹剧。
断眉愤愤点头:“是的!就是这样!我弟弟,就是被这家医院的无德医生沈听晚给治疗坏的!”
沈听晚面色沉了下来,潜藏在口罩下的脸色冰冷无比。
断眉还在继续:“三个月前,我弟弟在这家医院检查,医生信誓旦旦说我弟弟没病,让他回去。可是,我弟弟在一周前,去世了!”
断眉指着身边另一个兄弟手中抱着的骨灰盒:“大家看!我带着我弟弟出来讨公道了!”
众人看见骨灰盒的瞬间,纷纷唏嘘不已。
“我们之前好好地来找这家医院的院长想要好好处理,可是院长竟然推脱说死因不明,要进行尸检确认责任归属!”
“天地良心啊!我弟弟因为他们而死,竟然还想要给他的尸体开膛破肚?不能给他留一个全尸吗?”
群众中有人指出:“可,你们也没给他留全尸吧,这不是被你们烧了吗?就剩个灰了。”
“是啊,医院说的没错,如果你们要确定是医院没救你弟弟,完全可以尸检确认责任,也没必要这么闹了。”
断眉带着哭腔的嗓子一顿,然后抹着眼泪,扶着音响旁边的老人家起身:“这是我父亲,他如今已经九十多岁了,之前为了抚养我们几个儿子长大,在工地打工,手断了一只,他辛辛苦苦将我们抚养长大,结果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们怕老头子天天睹物思人熬坏了身子,所以才选择火葬了弟弟。”
“弟弟生前的遗愿也是海葬,他劳碌了一辈子,还没出国看看,他希望我们将他的骨灰撒入海洋,让海水带着他远行。”
这么一解释,众人看见九十多岁的老人家那步履蹒跚的样子,精神恍惚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目光再触及那断手,对这一行人的可怜更多了一些。
断眉三下五除二将拒绝尸检的原因讲了出来,众人心疼的往往是弱者,利用了人们的怜爱之心,躲过了一场质疑。
“我们来这里,就说要找沈医生对峙,可是院长竟然说,沈听晚早就停职了!”端着骨灰盒的兄弟接话道:“这我们怎么能忍?医院跟踢皮球一样从来不管我们的委屈,天地良心啊!他们还想拿钱息事宁人!我们是来要钱的嘛?我们是来为弟弟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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