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咔嚓”一声,陈九山惨叫出来。
“啊饶命”
傅戎焕啧了一声,“刚刚短的不是你的下巴,叫什么?”
陈九山浑身一震,劫后余生似的笑了起来。
“谢谢傅少爷!谢谢!”
“陈老板,你刚刚说还钱,是吗?什么时候还?”
“近期!我……我周转一下就还!很快!”
“多快?”
傅戎焕一边逼问,一边收紧手上的力气。
陈九山的舌头被挤成一团,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
“呕”
他绷着后脊背,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
我下意识一退,怕溅到身上。
林巧儿和发抖的女人均是一怔,也看呆了。
这血……应该是刚刚被捏着下颌说话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弄的。
傅戎焕表情不变半点,硬生生问出了一个具体的还债时间。
终于,这个古怪的闹剧以陈九山口含鲜血,承诺自己会在十日之内会还清欠傅家的一万大洋为止。
傅戎焕顶着那张艳煞旁人的俊脸,曼斯条理地用手帕擦拭着刚刚捏过下颌的手指,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这一幕的他像极了傅戎炡。
头几次我在床事上生疏,他也是这样嫌弃着循循善诱,将我带进欲海之中。
末了,傅戎焕轻轻回头。
“吓到二位实在是抱歉,下次两位若是再来听戏,想听什么尽管跟我开口。”
林巧儿表情木僵住,讷讷地回了句,“好。”
说罢,傅大少爷收起手帕离开了。
他一走,看热闹的人也赶紧跟着走,好像多瞧我们一眼,自己也会落得和陈九山的下场一样。
陈九山趔趄地爬起来想,捧着自己体面的家当,狼狈而逃。
刚刚一直被堵在门口的人更是屏息凝气,不敢放任肺腑呼吸。
好在我和林巧儿的旁边还留了道口子能让人进出,才不至于显得傅家霸道,楼家蛮横,丢了两家的名声。
那个说要传话的纤瘦侍者更是一直背着身,背影挺直而坚毅,如凌厉寒冬中的一株青松。
不过,我总觉得他端着盘子,佯装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实际却是将我们的话听了一干二净。
周盈盈有些纠结地蹙了蹙眉,“见笑了,我……那个……”
林巧儿冷眼瞥着磕破了膝盖的女人,语重心长,不怀好气地警告。
“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东西,你别陷得太深,今天的事我们懒得怪你,你膝盖上有伤,记得买点药糊一糊,还有,下次看见我记得换条路走。”
这语气听着凶,但话里却没一句是真正的恐吓。
女人感激涕零,抹着泪蹭了她一身的香水味。
送走女人,林巧儿赶紧朝我看过来,示意我找个借口走人。
这表情好像在说傅家人太可怕了,得罪不得,赶紧走。
我承意开口。
“傅太太还有其他事吗?”
按理说未婚的千金都还得叫小姐,但周盈盈似乎更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我便这样叫了。
她一听我的话,面露喜色,当即抓上了我的腕子。
“确实有,刚刚差点忘记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我确实遇到了一件窘事。”
我静静看着她,看她明朗、瑞丽的眉眼。
含水的双眸中藏着静谧的恬静,嘴唇不如昨天瞧见那般鲜红,而是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粉色。
这样的她温和了许多,好像昨天瞪我的是另一个人似的,好像刚刚冷目寒眉,不容进犯的也是另一个人。
原本五官僵化的林巧儿一见她如此慌张,心里暗暗笃定是桩大事,忽然又有了凑热闹的心。
“何事,虽然也不一定帮得上忙……”
“不,帮得上,一定帮得上!”
于是,周盈盈急吼吼地拉着我们上了车。
车子曲折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个老旧的看不出名堂的铁门前。
我环顾四周,确定这里是安全的。
林巧儿则死死揪着我臂弯里的袖子,狐狸眼珠子左转右转,皮笑肉不笑地压着嘴唇,小声控诉。
“这……怕不是……监狱吧,我先前卖猪肉的时候听人说,监狱里的人都要做衣服,你说,她是不是衣服工期到了完不成,想让我们两个凑人数吧,我可不会绣花织布,我只会杀猪!”
我们两个站在路边嘀咕,周盈盈则上前去敲门。
她一手拎包,一手捂着披肩,寒秋风大,甚是冻人。
只见她扣了扣大门,片刻后,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小姑娘拎着一盏竹灯笼,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快进来吧,外头太冷了!”
我正要迈步子,林巧儿拉了我一下。
“唉唉,等一下,万一里头都藏着贼寇乱党,咱们两个进去被一枪崩了怎么办?”
我被她如此活泼的思路逗笑,前一秒还是监狱,后一秒就是乱党。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她是连楼伟明都能征服的人。
“没关系,要是咱俩被崩了,楼伟明说不定还会买两串鞭炮去傅家门口哭丧,到时候上海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她白我一眼。
玩笑过后,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快,快进来!”
周盈盈双眸灿若繁星,有种天然的温和感。
进了门,走过一道漆黑的水泥地,拐个弯便看到一栋华丽的小洋楼。
跨进门口,周盈盈动作娴熟地卸了包包,将碍事的高跟鞋甩在一旁,换了平底的布鞋。
我和林巧儿站在白净的门口,下巴被惊掉了半截。
这地方外头破旧,可里面却别有洞天。
若是楼家百货大厦里的衣服便已经是琳琅满目,那这里就得是一句星辰沧海才是。
不管是宽肩、收腰、大摆、开叉的新款华贵长旗袍,还是保留了满清旗装特点而改进设计的宽大平直袍,旁边不开叉,没有腰身,质地厚重,常为棉织物或真丝织物的直身旗袍。
在这里,那些老旧的、过时的衣服好像都被重新赋予了美的含义。
首先是颜色的瑰丽复杂,有如山水墨画一样的黛青浅绿,还有如星辰银河一般的莹蓝绛紫,更有如秋日红枫一般的炫目赤黄。
其次是料子的丰富多样,华贵的有锦缎、丝质,简单的便是丝绒,素布。
再然后就是耳目一新的设计,宽窄袖子,织绣花样滚边,珍珠玉带腰身……
我和林巧儿就像两个初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被眼前的繁华惊扰的找不着北。
周盈盈看见我们如此反应,脸上笑容更深。
“这是我朋友的仓库,只不过她去北平了,所以现在暂时归我看管,这事……是我瞒着家里,瞒着傅戎焕偷偷干的的,他们更希望我执掌宅院,相夫教子,可我……”
差点忘了,周盈盈去巴黎留学学的就是设计。
“北边军阀战乱,上海暂时还算稳定,所以我想趁着物美价廉的洋货还未完全占据市场,趁棉花的价格还算便宜,想了解一下采购渠道,将这个行业办下来,只是……现在有些问题,我需要模特,需要试衣服的人。”
“行业!制衣行业?”
林巧儿揪着一块龙凤暗纹锦缎料子,十分惊讶。
我清了清嗓子,“你想做生意?”
周盈盈点头,转身招呼来几个女孩上茶送点心。
“嗯,我想和我朋友一起吃下这个生意,如果两位有意,我也是求之不得。”
我略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冷嘲起来。
她不适合经商,而且,她为什么突然对我和林巧儿示好?
她前后转变,差异巨大,判若两人,保不齐是想坑害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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