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66章 死亡才是最后的自由

  车子刚进大门,车轱辘还没停稳,楼伟明却憋红了脸。

  那一幕发生突然,眨眼一瞬,他的脸就从苍白变成了青紫。

  好似他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扼喉颈的鬼同时发力一般。

  他抠着车门,急于下去。

  虚乏的脚一软,险些跌在雪地上。

  司机一张苦脸吓得花白,赶忙拔了钥匙下车,和楼嘉承一起来搀扶。

  两人各架一只手,步子甚微,搀扶着他一点一点移动,我则一脸淡然跟在后头。

  反正无人关心我的死活,无人在意我是何种表情。

  袖口边缘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风一吹便带来淡淡的腥味。

  楼伟明歪着脑袋,勉强被带着走了几步。

  猝然一瞬,他推开了两人。

  楼嘉承没站稳,身子一倾扑在了雪地里,司机下盘较稳,摇晃了一下之后又站稳了。

  “呕”

  这个人前精明了半辈子,没有一丝邋遢的楼家掌权人吐了。

  楼伟明扶着就近的围栏,将脑袋插在花园里,呕了一地的苦水。

  还没来得及去医院的三姨太听见了动静。

  她顶着花枝招展的妆容和精致的衣裙迎了出来,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尖叫。

  “都是木头呀,愣着干嘛?快把人扶进去啊!”

  “唉哟,我的老爷,怎么成这样了,脸色这么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可别吓我呀!”

  “这手……怎么也伤成这样了,不是说不重吗,怎么缠了这么多绷带,疼不疼啊,缝合的时候上麻药了吗?”

  “老陈,你这司机是怎么当的?把老爷交给你就让他吐成这样,怕是放条鱼在你车上你也要将它颠的吐水,干不了就别干了,换个能干的人来。”

  她这一瞬间的尖锐刻薄,简直是二姨太附体,活灵活现。

  都说在佛祖面前诵经念文能驱邪,看来她都是白念。

  三姨太情绪激动,连眉上的青筋都突突跳着。

  

  楼伟明的胃病是真的。

  管家此言一出,屋内众人个个惊魂,除了我。

  唯二两个知晓病情的管家翻箱倒柜,找出一罐子西药药片。

  司机缩在一旁,意识到自己在车上时犯了错。

  楼伟明好面子,胃病温和,听起来不痛不痒,他觉得这病娇情,定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

  三姨太泪眼红肿,哆嗦地捧着药片,一颗颗等着他吃下。

  喂完了药,管家忧心忡忡。

  “光吃药不行,还需要一点东西填填胃。”

  只听“哗啦”一声,楼伟明蹙起眉头。

  匍跪在地毯上的三姨太站得太急,膝盖撞到了桌角,这才将上头的杂物带了下来。

  可她白手一抓,飞速地将一个小物件揽到了沙发底。

  众人忙着关心楼伟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捂着膝盖,故意夸大五官的表情,好像疼得痛不欲生。

  “去,去将熬的补品呈上来!”

  她先前煮好的软烂补品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碗清亮的白鱼汤散发幽香,我也饿了。

  一旁的下人搀扶三姨太坐下,心疼得不得了。

  “太太您伤了腿,老爷就由我们照顾吧,您坐在一旁指挥着便是。”

  “不用,我亲自来。”

  三姨太是性子也是奇怪,一会儿学二姨太,一会儿又学林巧儿。

  刚吐完苦水的楼伟明两眼无神,像个娃娃一样仰躺在沙发上。

  大大小小的仆人们,远的近的站着,水泄不通地围着一层,将他护在中间,看他喝鱼汤。

  大少爷楼嘉承也流露出了几分关心,只是这份关心难辨真假。

  三姨太哄孩子似的摆弄着楼伟明,一会儿叫他张嘴,一会儿又叫他抬手。

  家里好不热闹。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个多余的木偶人一样站着。

  这家很大,但没有哪一隅真正属于我。

  差点又忘了,不是我,是楼嘉玉。

  我这么皮糙肉厚的一个人都被这个家磨得没了心性,真正的楼嘉玉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更是更受不了这一家子里里外外泛滥的虚伪。

  下人们又是烧水,又是送东西,脚步不停。

  无事可做的我找了个安静地,旁观。

  我想找个机会同楼伟明说说话,所以并不急于上楼。

  再者,刘妈妈尚未回来,我上去了也是孤单一人,守着干冷的屋子和白墙较劲。

  不如在客厅,热闹些。

  我正想着,只见门外晃过一道影子。

  楼伟明呕吐昏倒,家里大小的仆人都忙着过来围看,保不齐是进了贼人。

  可我定睛看去,却吓了一跳。

  是傅戎焕,傅家大少爷。

  他怎么会过来?

  屋中混乱成一片,而我的手腕却被一个女仆拉了起来。

  她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指了指外头的方向。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女人利索的腿脚已经将我带到了门外。

  放眼看见,外头果然毫无一人。

  楼伟明这一吐,公馆上下都忧心如焚。

  仆人身子微低,娴熟地傅戎焕行了个礼,而后回了屋内。

  我没看懂这一举动?

  楼家怎的有傅戎焕的人?

  而且他趁外头无人跑了进来,这举动着实太冒险了一些。

  “傅”

  傅戎焕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几日不见,傅家大少爷这张英俊不凡的脸,好像被疲惫填满,下颌处挂着一缕茂盛的胡茬。

  他将我往更偏僻的地方带去。

  “来得仓促,还望见谅,不过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一语毕,他拉起我的手腕,塞来一条帕子。

  “我刚才遇到楼家的柳如云了,她让我给你转达些话。”

  繁乱的思绪扭成一团,愈发找不着头尾。

  柳如云怎的又和他扯上关系了?不该是他弟弟傅戎炡吗?

  “她说这些日子感激你们操心劳力,前半生虽然苦乐掺半,但对于她来说是丰满的。

  她爱戏曲,尽管后来再没能唱戏曲,所以退而求其次去了歌舞厅。

  她觉得自己一直躲着不是办法,所以想彻底寻个自由。

  她在老地方留了些银钱,你不许拒绝,要全部收下,那是她多年攒下来的心血。”

  傅戎焕声音低沉,语气动情。

  可我越听越奇怪,这话怎么像……临终遗言。

  我愤然打断他的陈述,深深看了他一眼,顺便撤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腕。

  “她怎么了?”

  “她……得了病,心脏病,好几年了,西医已经有了治疗方案,但代价太大,太痛苦,所以她不想冒险。”

  听到此处,我心头飘起一股怪异之感。

  所以……今天她是跟着我去车站的?

  我当时从楼伟明住的医院出来,神志不清乱转,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什么人。

  所以,我们不是偶遇,而是她在等我?

  可……她事先就在车站,我是后头才进去的。

  等等……她,跳火车了?

  傅戎焕轻声道,“她带了毒药上火车。”

  传完了话,他又低头看着我手里的帕子。

  “这是她的东西,她对我有恩,来日如有需要,你可以带着帕子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别难过,对她来说,死才是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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