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事和你的事是两码事,你别乱扯!”
楼伟明胸膛起伏,铁青着脸。
二姨太赶紧劝和,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好了好了,各退一步,既然是家里的老大有孩子了,那……先聊聊孩子的事,总归是一桩喜事咯!”
三姨太咸吃萝卜淡操心,端着菩萨心肠也补了一句话。
“是啊,既是楼家的骨血,总不能在外面放养着吧,传出去多不好听。”
我心底失笑,若楼家的孩子真有这么好生、好认,当初的傅戎炡又何必辛苦培养我两年,才将我送回楼家。
更何况,以楼伟明和楼嘉承父子二人日夜不息的耕作模式,怕是大半个上海的孩子都得姓楼。
果不其然,楼伟明当场炸雷,扭头喝道。
“你方才没听见他说孩子妈上不得台面吗,这怎么认!难道说他平白无故掳了个孩子回来养?”
“你当家里是洋人开的福利院,街头路口,随便捡一个孩子就改了姓氏,纳进族谱?”
这句话咒完,他又扭头看着二姨太。
“你日日只会涂脂抹粉,穿的花枝招展,这么有闲心,怎么不去外头打听打听你这遭儿子的名声!”
“大街小巷的,有多少俏女子都曾在他的身下求饶,要是真丢了楼家的面子,你难辞其咎!”
楼嘉承风流成性人人都知,可摆到正面上提的却少有。
毕竟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天天提,岂不是毁他心情。
闹剧的始作俑者楼嘉敏啧啧两声,双手环臂看热闹。
“爸,你也别太气,我哥不说我说,我知道他孩子的姆妈是谁?”
屋子里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电光火石似的,要把她看出个洞眼的。
“是谁?”楼伟明问。
“纺织厂的老董,付东宁的六姨太。”
我嗔目堂舌。
怪不得,当日我们三个在亭子里闲谈,两人有意无意逃避不说孩子的母亲,原来是不想叫我知道那女人的身份。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没想到这孩子的母亲身份当真是提不得!
楼嘉承真是“本事大”。
楼伟明眼睛充血,俯身抄起了桌上的瓷瓶,猛地砸了出去。
楼嘉承身子一侧,瓶子落地,四分五裂。
“真给祖宗丢脸,你喜欢谁不好,睡谁不好,你偏偏去睡有夫之妇!
那付东宁是什么人,他心肠有多龌龊,手段有多毒辣,你可曾见识过!我告诉你,连你老爹我都”
话说一半,他忽然怔住。
坏了,刚刚情急,险些就将自己的窘事暴露出来。
付东宁不是旁人,正是上次与傅戎炡联合绑架他,逼迫他签合同的其中一人。
虽说此刻的他已经与那事和解了,但当时的屈辱仍不能再提。
客厅里十分安静,近似落针可闻。
除了几道不稳的呼吸声外,谁都没说话。
楼伟明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又跌进沙发里。
“算了,你跟那女的商量商量,让她把孩子弄家里来养,若是不成,想办法给她换个身份,到底是你的血脉,楼家的第一个孩子,不能放任在外头。”
不说还好,一说更奇怪了。
楼嘉承“咚”一声跪下,说这事儿没办法,孩子在付家,入了付东宁的门下。
楼伟明张了张嘴,最后做出一点妥协。
“那……想办法让付东宁写封休书,人你带不回来,孩子总得给我拿回来。”
他扶着昏沉的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生的儿子还是女儿?”
楼嘉敏欢喜一笑,“龙凤胎,一男一女!”
……
这事闹了好几个小时,晚饭时都不得消停。
刘妈妈借口我身体不适,将饭端到了屋子里来。
林巧儿大约也不想瞧见那几张腌臜面孔,所以也跑来我屋里吃饭了。
晚上吃的蟹黄炖茄子,林巧儿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讲话。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底下闹得不可开交,下人都在嘀咕老二楼嘉敏为什么要抖出老大的秘密。”
我吃了一口饭,好奇道,“他们两个平日里就不对付,楼嘉敏大约是想看戏吧?”
林巧儿甩甩筷子,“非也非也,是因为老二前些天带了个客户去老大的银行借账,结果老大没给,老二记上了仇,所以专挑今天回来闹腾。”
我敲敲她的小碗,问她消息是哪儿来的。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好像养了很多线人。
“哎呦,当姨太太的,谁还没有点儿用人的招儿啊,老爷子身边的管家欠了我个人情,大部分消息都是从他那套的,其余小部分呢,就是家里的司机,还有每日固定来送报纸的的邮差……”
她扒着手指,啧舌数出了一串的人。
我稍有惊讶,想问她到底从楼伟明那儿捞了多少油水,这才能一口气打点下这么多的人脉。
她被我微妙的眼神盯着,心头冒出一丝触动,主动开口。
“你也别想太多,眼下这些花不了多少小钱,就算花钱了,反正也都是楼伟明的,别替我担心。
我呢,以前是挺讨厌和一堆女人争来斗去的,但现在不一样,我和那俩老婆子斗得游刃有余。
我现在很滋润,前几天一称发现胖了五斤不止,所以……你就安心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静静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没拆封的烟,抽了一根塞进嘴里。
火柴呲啦,照亮了我的眼睛。
我点燃了烟。
林巧儿目光一顿,见鬼似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抽烟了?傅戎炡教的?”
我试图模仿傅戎炡和柳如云抽烟时的娴熟,可我到底是个新手,模仿不来他们的老陈。
一口烟呛掉了我半条命。
可我又觉得心头很畅快。
我望着林巧儿,笑出了眼泪。
“自学的!”
“用你的人脉帮我打听打听,我想去警察局找几个见义勇为的机会,早点把假死的事安排下来……”
她目光闪烁,有些犹豫。
“这么早吗?要不等过了年再想?”
我摇摇头,“就是要趁过年,大家都卸下防备,等年后人人都绷着神经,我再想假死,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不情愿地点头。
“道理虽然是这样,可会不会太紧张了些,要不要再做点准备?
而且……你在金姨娘那儿花出去那么多钱,得再让她们试一试,时间还早呢,不着急走。
再说了,那个红柳也还没发力呢,我还等着看她破坏傅戎炡两口子的婚姻呢,还有还有,我交给周盈盈的床上技巧她都没用上呢……”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像夏季的雨点,不见停歇。
我满不在乎,继续摇头。
“等一切准备好就太显眼了,只有安安静静地离开才不会引人注意,更何况我现在手头也有钱,不着急用。
也趁现在红柳对他还有点儿吸引力,若是顺利的话,他们过年时说不定能更进一步,享受肉体的鱼水之欢,到时候周盈盈也会发现二人私情……”
是啊,要走不能等一切准备好,就得趁乱。
另外,前两天傅家和那个日本人的瓜葛还未结束,估摸着还能再闹好些日子。
这是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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