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村死了人,官差很快进村查核。
王翠兰的爹娘哭诉杜振江杀妻,官差也受理了。
但是。
前一日杜振江接了镇上一家铺子的木工活,干到三更半夜,在铺子里过了一夜。
这事主家可以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王翠兰的老娘孔氏不依不饶,又说不是杜振江干的,就是他家里人所为。
这一听就是攀咬之词。
不等官差查证,孔氏就被村里人喷得下不了台。
杜城山以前四处走镖,见多识广,还读过不少书,在村里很受敬重,不少村民都受过他的恩惠。
如若有人家里出了事,或是有大事难以决断,都会请杜城山帮忙出个主意,或者给断一断是非。
他们一家的为人,在村里有口皆碑。
反观王翠兰。
成天在家里作妖,连婆母和嫂子都要看她脸色,除了掐尖要强,就是和人吵架斗嘴,一点正事不干。
有个妇人讲到急处,直说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才将王翠兰收了去。
孔氏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打人。
那妇人也不怕她,骂得越发难听。
村民们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一团乱麻中,官差们倒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胡乱指认,四处攀咬自然不行。
领头的差役将孔氏严厉斥责一番后,将王翠兰的尸体带回了衙门。
仵作验尸表明,王翠兰身上既无内伤也无外伤,确是淹死无疑。
杜家村的村民还出来作证。
前一日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回家路上,的确看见形似王翠兰的妇人在河边溜达。
好几个人都这么说,自然不是作假。
没有凶杀痕迹,只能按失足落水处理。
王翠兰的爹娘不认,威胁说要上告。
县衙的官差才不会吃他们吵闹哭嚷这一套,他们本就是秉公办理、没有一处徇私,自然也不怕上峰来查,直接将孔氏夫妻赶了出去。
孔氏不忿,还想去玉溪镇上找孔家人出面,被王翠兰的嫂子段氏和严氏拦住了。
王翠兰脾性要强,又自命不凡。
每次回娘家,就要对嫂子们指手画脚,还时不时挑拨母亲、故意为难两个嫂子。
段氏和严氏对王翠兰这个小姑子深恶痛绝。
“婆母,你不是说孔家的关系要留到刀刃上才能使吗?”
段氏拉着孔氏,耐心劝说。
“轩哥两兄弟马上就要考童生了,后边的前程还都得指着孔家。”
“衙门如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要是为了这事去找孔家,他们又能怎么办?不过是给县衙施压罢了,但县太爷可不一定会在这种事上给孔家人面子。”
王翠兰就是淹死的,非要官差去抓杜家的人,谁会干这种事。
严氏附和道:“是啊,婆母,小姑没了我们都很伤心。”
“可咱们也得继续过活啊!轩哥和浩哥年岁尚小,以后咱们和官差老爷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样玩命儿地作死,只能是带累一家人。
孔氏对王翠兰的疼爱,远远排在儿子和孙子之后。
她终是顾虑孙儿的前程,偃旗息鼓不再闹腾了。
天气日渐炎热,王翠兰很快出殡。
段氏和严氏都没想到,孔家要给孔智光过继子嗣,居然选中了王翠兰的儿子毛蛋。
一个刚死了娘的野小子,忽然就飞上枝头成了人上人。
这运道……
也许是王翠兰在天有灵,暗中保佑毛蛋。
孔氏欢天喜地。
丧女的哀怨之气霎时全无,只剩志得意满,骄傲又张扬。
段氏忍不住开口。
“婆母,毛蛋毕竟是杜家人,也是杜振江唯一的儿子,这事是不是应该他们做主?”
孔氏的眼睛支棱了起来。
“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账还没和他们算清楚,他们要是敢阻拦我外孙的前程,我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段氏还要再说,被严氏扯住了袖子。
安家这棵大树远非区区孔家可比。
这事真要能成,轩哥和浩哥日后也能跟着受益,何乐而不为?
她们由着婆母折腾就好。
杜城山听杜振江说了王翠兰的事,还没来得及和王翠兰发飙对峙,就得到了她淹死的消息。
随后被孔氏胡搅蛮缠一通,他再不想和这家人扯上关系。
毛蛋本来也不是杜家的种,虽然养了这么些年也有很深的感情,但人家既然要攀高枝,他不能强求。
杜城山对孔氏道:“亲家母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没有人会故意为难。”
“只是,咱们也该问问毛蛋自己的想法。”
孔氏早就让杜明月和毛蛋通过气。
毛蛋想到那日园子里的锦鲤花草,还有那些做工精致、美味可口的点心,听说以后他能一直过那样的日子,哪里还会犹豫。
“我要去,我要去!”
毛蛋扯着杜振江的胳膊大喊大叫。
杜宝钏的母亲伤心欲绝,杜振江也一脸的晦暗颓唐。
孔氏却笑得阳光灿烂。
杜城山重重地点头,“既如此,就把事情处理干净。”
他看着孔氏道:“孔家我们不知根基也不熟悉,贸然把毛蛋给了他们,只会让别人说闲话,以为我们杜家嫌弃毛蛋。”
“先把毛蛋从我杜家出族过继给你王家,你们后续如何处理,和我们再无干系。”
这样更好,她处置毛蛋的事情,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孔氏当即同意,两家立字为据。
毛蛋被带走,杜明月是最不忿的那个。
母亲怎么会突然淹死?
肯定是安家人所为,这事和安如意脱不了关系。
她也得为自己打算一番。
翌日上午,杜明月就到了县城。
门房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才问她有什么事。
“我那日和母亲弟弟来过贵府,请通传一声,杜明月求见安夫人。”
李妈妈正在回廊处检查新种植的花木,听到她的声音,快步走了过来。
上回她做主收了信,夫人事后赏了她一吊钱,还夸赞她机敏。
说明那事她做对了。
可见啊。
人不能躲着事情走,就应该迎难而上,自觅良机。
姑娘年纪不大,鬓边簪着一朵白色绢花,这是在守孝?
李妈妈皱起了眉头。
“姑娘求见我们夫人,敢问有何要事?”
“我娘死了,她叫王翠兰。”
杜明月冷着脸道:“你去和安夫人回禀,她自然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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