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元年七月初六。
秦淮河两岸的树荫下坐满了纳凉的人,今年的天格外热。好在河风吹过,得半刻清凉。
南京城里也有不少冰人暗地开始走街串巷,动静不大,但凡是有待嫁待娶的人家却都得了消息。
只等八月仁宗丧期一过,该嫁的嫁该娶的娶。
叶佳娘十岁那年,成祖迁都,南京就成了南直隶又称应天府,虽仍设三司六部,可仍有不少世家都去了北京,从此南京城适龄男女说亲倒是艰难不少。
佳娘家在应天府句容县,家中前几代也出过官人,不过到她祖父那代家业就将已凋零。祖父虽是南京城出了名的不争气,考了二十年也未中举,但好在开源不成,守成略有几分功劳,虽一直变卖家产用作开销,好在还保住了一些产业,如今都交在叶佳娘父亲叶安手里才有了一些起色。从耕读世家到商贾之家,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早年她还未出世时祖父就为她订了婚约,如今肯定是攀不上叶北方这个举人老爷的。
梧桐树上,阵阵蝉鸣。佳娘在闺房里绣着红嫁衣。并蒂荷花,鸳鸯戏水,一针一线,流光锦缎。
“佳娘,累了就歇会儿,别熬坏了眼。”身旁的妇人心疼道。
佳娘温顺笑道:“娘,我不累。”
叶夫人暗暗擦了擦眼角:“此番嫁去陆家,真是委屈我儿。”
汉、赵两王在山东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谋反,新帝一改洪熙皇帝怀柔之策,御驾亲征。
陆北方不仅是举人还是五军营百户,此次出征平叛随军前去山东。纵使婚期将近,但军令如山。
“陆家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给,成婚如此大的事情……”叶夫人叹一口气,止住了下文。
叶佳娘笑了笑并不答,她从未见过陆北方,且平日里听了父母偶尔抱怨几句的话也知道陆家并不稀罕她。不过是嫁人,换一个地方生活罢了。只见她玉指轻绕,不急不慢地收了针,将嫁衣抬起道:“娘,您看这就做好了。”
至于新婚那日新郎来不来娶她,与将来要在一个看不起自己门第的婆家过日子而言,有什么值得好挂怀的。最糟糕的情况莫不过是新郎回不来,婆家让她与鸡拜堂,她早已有了心里准备。
嫁衣是月华锦做的花缎马面,用金樱子和蝴蝶做暗纹,并蒂莲和四季缠枝花作主纹。比起时下流行的凤穿牡丹花样,并蒂莲倒是多了些婉约秀美。
叶夫人抚摸着嫁衣上的并蒂莲赞道:“我儿的锁绣针法,莫说是句容,就算是今后去了应天府城里没有也是少有人比的。”
佳娘看似含羞般垂头:“娘过誉了。”
叶夫人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又想到了陆家说的婚嫁当日陆北方回不来,心下又是一叹。陆北方本就是少年举人,待平叛回来陆北方怕是要从百户晋上去吧。两家差距忒大,佳娘今后在陆家怕是头也抬不起来。思及此,心又冷了些,只面上却不好表现出异常。他们叶家从不想儿女攀高枝,可偏偏是最听话聪慧的女儿要去受了这个委屈。
转眼间就到了佳娘的婚期九月初八,是个上好的吉日,过了门就是九月初九,长长久久。这一日句容婚嫁的人家不少,全县的喜婆没一个不是脚不沾地的。
得知陆家是让新郎的弟弟代为娶亲,叶家夫妇虽有些不满到底没什么好埋怨的话。佳娘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与鸡拜堂,她从小就怕鸡,也不止是鸡,凡是动物不论猫狗蛇虫她都怕。
民间传言,她这种什么也不喜爱的人,是凉薄之人。她从小早慧,虽娴静,却是知道为自己盘算的,也正因如此,此番婚嫁,她虽出身商贾,倒也不怕婆家刁难。
知道佳娘嫁的是应天府举人陆家,请来的喜婆倒是不敢拖沓,提前一日就住进了叶家,天不亮就开始给佳娘净面梳妆。
房梁挂朱绸,窗纱绣双喜。叶家上下都是红烛高照,来往之人皆是喜庆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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