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时,内外院依例进行清算账目,如此事出有因,行事才不打眼。
彩云掐算着日子,入了夜依旧如往日那般偷偷去后门私会。
彩月见她离去,一溜烟的跑到佳娘的窗棂下轻生扣了两声。
佳娘早已洗漱,如今只穿着直领月白袄衣,外面套了茶色提花斗篷,头发半披着,在月色里显得清冷孤傲。
“夫人,她已经过去了。”彩月轻声说道。
佳娘见她也穿得暖和,这才点点头:“走吧。”
陆南方耳力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了半刻才起身出了门。
余账房今日因陆南方查了账,问他几笔支出的事有些烦躁,夜里喝了几杯酒消愁。
彩云藏在后门等了半晌才见他踉踉跄跄走来,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余账房心里本就不耐,便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儿,见我没来接你,你自己不会过来?”
倒不是彩云矫情,若是青天白日倒也罢了。夜里宵禁,她一个女子走在街头巷尾,要是被抓到,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彩云闻着他一身的酒气,心知他喝了酒便不与计较:“我也不是怪你,你又多心。”
余账房拉着她就要走,却见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二人俱是一惊,余账房一个激灵就将身旁的彩云狠狠的推开。
彩云摔在青石板上强忍着痛不敢叫出声。
来人点了火折子赫然是陆南方冷峻的脸,余账房定睛一看,酒意全无,面如死灰。
“余账房,我倒是小瞧你了。平日里偷些银两就算了,没想到夜里还要偷人,真是胆大包天!”
佳娘与彩月也赶了过来,见倒在地上的彩云心下不忍道:“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彩月你去扶彩云进院里来。”
陆南方将火折子递给佳娘,又从怀里掏出一条麻绳,利落地将余账房捆在树上。
手法娴熟得令佳娘惊叹。
“说罢,什么时候的事。”陆南方冷着脸让人不敢直视。
余账房看着怔怔站在一旁直哆嗦的彩云,心一横道:“二爷、大夫人,都是这个不要脸的贱妇勾引我的。”
彩云“咚”得一声跪在地上,牙齿打着颤:“不是……不是我。”
她不傻,这事被发现她的结局只有沉塘。可是大爷死了,她只想给自己找一个依靠,她不想今后随意嫁一个管事庄头。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余账房有见识、有学问、手中还有不少钱财。他主动向她示好,她这才想牢牢将他抓住。
“依照大明律例,与人妻妾通奸者,可由女子夫家打杀。我今天替大爷处置了你,也是天经地义。”佳娘冷声道。
陆南方狠狠掐住余账房的下颌,便听见余账房下巴咔嚓一声。
“你若是不老实交待,下一个断的就是你的脖子。”陆南方凌厉的目光犹如刀锋。
余账房脸色惨白,只觉得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是……是我主动找的她。大爷去世,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彩云跪在一旁,身子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佳娘见了她一眼,声音坚定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是你引诱彩云在先,那就按律法处置。”
陆南方转身走向厨房,不一会儿提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出来。余账房见状身子一软,双腿打着颤,一股恶臭在风中传开,他嘴里反复嚷着:“别杀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杀我。”
佳娘紧皱着眉头,强忍了不适道:“我倒是可以不杀你,只是不知道大爷同不同意。”
“大爷……”余账房哆哆嗦嗦道,一阵寒风吹过,吹的冬来残留的枯叶婆娑作响,仿佛是死去的陆北方在回应他。
佳娘紧了紧斗篷说道:“想必大爷不仅是要杀了你,还想将你千刀万剐。”
陆南方配合地将手中的菜刀往余账房头上一甩,不多不少,只离他耳朵半寸不到的距离。
余账房也是不经吓的,生生地晕死了过去。
彩云已经缓了过来,恢复了神志,颤抖身子一个劲朝佳娘磕头:“求夫人饶命……奴婢错了……求夫人饶命……”
佳娘看着她叹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女子名节向来金贵,大爷丧期不足半年,若是他真心对你,定不会置你于危墙之下。你素来聪明,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彩云早已泪流满面,悔恨不已:“我原想他是个有担当的,没想到……竟是这般。”
余账房惯会花言巧语,这些年撩拨过的女人又何止彩云一个。过去他妻子还在世时,尚能对他有所约束,使他收敛一二。然而,自从他成了鳏夫,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秦淮河两岸的花楼去不起,就找过暗娼,后来又嫌弃那暗娼不够干净。
正好陆北方过世,佳娘他不敢惹,就招惹彩云这个通房丫鬟。他想着反正彩云不是黄花大闺女,早就被破了身,无需为此承担任何责任。如此,他便心安理得地将她视为自己的玩物,逗弄摆布。
夜半时分,寒风凛冽,陆南方有些担心看了一眼身边的佳娘,便主动揽下余账房交由给他处置。
“二弟打算如何。”佳娘仍是不放心,依她的意思是以偷钱为由连夜将余账房送到衙门,到时候上下打点一番判他流放千里才安心。
陆南方言辞恳切道:“依大嫂的意思,天一早我就将他送到衙门,流放千里。”
听到陆南方的保证,佳娘才稍微放下心来,与彩月一起扶着彩云,缓缓离去。
见佳娘对他并不信任陆南方心里为自己叹了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唯有来日方长。”
陆南方哪里需要将余账房送到衙门才了事,打了个响指,冯三即刻领命,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校尉如灵猫般从高墙上跃下,落地无声。
“吩咐兄弟们不要下重手,等过几日丢去衙门流放宁州。”陆南方吩咐道。
冯三嘿嘿一笑:“大人用菜刀的本事也精湛。”
想到千户平日里都是用绣春刀,刀起刀落,干净利落,今日用菜刀倒是第一次见。
陆南方闻言淡笑道:“要不把你捆上去试试?”
冯三这才闭嘴不言。
佳娘将彩云扶回了房,又让彩月生了炭盆来,语重心长说道:“想来你也看清了他的面目,今夜你且仔细想想今后的出路。”
“夫人……奴婢还能留在家中伺候吗?”彩云怯怯问道。
佳娘摇摇头:“不能了。”
彩云心里也清楚,她做出这样的蠢事,怎么还能继续留在陆家。
“二爷在扬州买了两个庄子,你若是没有容身之处,倒是可以去扬州帮家里管理庄子。”佳娘早已替她谋划打算,如今只看她愿不愿意放下前尘过往。
彩云哪里有不肯的,她早已没了家人,一个女子出了陆家的门又能去哪里。
“夫人大恩,我愿意去。”彩云跪在地上磕着头。
佳娘忙拉着她起来道:“乡下庄子不比家中,你有什么要带的就收拾妥当,明日一早就让门房找个马车送你过去。”
佳娘字字并不提身契,也是怕彩云出去后做糊涂事,坏了陆家名声,有身契在还能约束拿捏。
彩云如今哪里还敢想陆家能还她自由身,留一条活路已是慈悲。
天色渐亮,佳娘果然遣了门房租一辆马车,亲自送了她到垂花门,算是保全了她的颜面。
厨房的王娘子倒不是能睡,而是陆南方早已丢了些安神香在她房里的炭盆里,她这几日睡的香,夜里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几日后,听说彩云姑娘得了病去庄子将养,好一阵唏嘘,年纪轻轻,身子怎么这样差,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到时候要给她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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