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过后,陆南方拍了拍冯三道:“走了。”
冯三立刻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梦里他还在茶社和其他兄弟一起玩闹呢。
“哎”冯三叹了口气,便跟上了陆南方的脚步。
“大人,那夜的两人好歹有马匹,如今我们只能靠双腿。”冯三自嘲道。
陆南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不这次差事了了,你就跟着他。”
冯三忙道:“我不,我只跟着大人。”
陆南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只是随手在一群新进来的锦衣卫手里救下了被殴打冯三,为何这家伙就赖上他了,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
躲在郊外山林中行了一日的路,远远望去,那日在山下歇息的茶肆就在前面。
“大人可要过去?”冯三指了指前路。
陆南方没说话,只盯着茶肆外一群拉货的人。
在其中指挥安排的是叶明。
“不过去。”陆南方冷冷道。
他此刻是万不能出现在人前的,更何况还是佳娘哥哥的面前。他可以随意骗骗叶明,为什么眼下如此狼狈。可因为佳娘,他一句骗人的话不想在她和她相关的人面前说出。
冯三没见过叶明,倒不知道陆南方此刻的心思。不过他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昨日丢外衣时,大人特意取身上的荷包下来,后来又换上衣服挂了上去。
荷包不干净了,上面有些血迹,大人路上还说这次匆忙,下次动手前要提醒他记得把身上的挂坠荷包都收起来。
毕竟冯三也是在南镇抚司实打实的历练过的,这点机警还是有的。
他知这必定是大人极为珍视的荷包,亦或是送荷包给大人的人。
锦衣卫之间向来是表面上该知道的都知道,可越是如此藏在人内心的东西,才格外让人珍视,轻易窥探不得,也不容旁人窥探。
大人不说,他也只当不知。
直到入了夜,路上再无行人,二人才沿着路边的杂草一路下了山。
陆南方想着到底要不要在茶肆的木桩上轻轻划了四个点。每个锦衣卫的卫所都有自己的标记,这四个点便是陆南方通管的卫所定下的标记。
他知道曹平不会不管他,但如今只能看天意了。
“大人!”冯三小声喊道。
陆南方从深思中醒过来,与冯三两相对视,皆看到对方眼里警觉的眼神。
“走。”陆南方低声喝道。
虽迟了半日,但人还是追上来了。看来淮安府的人并没有太笨。
木桩上到底没有留下痕迹。
陆南方与冯三如今算得上是流亡之徒,稍有风吹草动便不得不防。两人仍旧躲进了丛林里,只见来人约莫十一二,没人手上都点了火把,流寇打扮,粗布麻衣,只是手中却拿着长刀。
果然为首的人将脚步停滞在茶肆前,先四下检查了木桩,见没有记号这才吩咐道:“兄弟们,大人有令,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可先杀后禀。”
“是!”
一簇簇火把下都是来收他性命的牛头马面。陆南方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冯三站在陆南方将他护在身后。
陆南方拍了拍他的手道:“不必如此,记住我说的话,若我有不测,你便尽快回去。只是陆家的人,还请曹大人多多照顾。”
冯三知道如今不是费口舌的时候,当下便应了他。
往后是追杀他们的人,他们如今似乎只能往前逃。
陆南方指了指上方道:“上树。先躲起来再做打算。”
“何不杀了他们?”冯三算了算手里的飞针至少能杀五人,他与大人至少能六三人。
陆南方皱眉看着他:“不要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若是我们现下杀了他们,就等于彻底暴露了我们的踪迹。”
冯三这才点点头,他做事往往只考虑最简单的手段,没考虑后面的事,就近选了棵粗壮的树,借着力,猴似的爬了上去。
陆南方将荷包收在怀里,这才选了棵树纵身跃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追杀的人就赶到了他们脚下,所幸只是一路往前追,并没有注意头顶上的事。
拂晓将至,一群人未找到他们,原路返回了树林,惊扰了清晨寻食的麻雀。
一时之间林子里细密的脚步声和麻雀叽渣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大哥,这衙门交待的什么破差事!”人群里传来一声抱怨。
为首的人狠狠踢他一脚道:“知府大人交待的事情,你就给老子做好,哪有那么多话说。”
众人不敢有异议,只是跑了一天一夜都乏了,见如今天色快大亮,他们这副模样也不好出现在人前,这才收了工。
陆南方见人影已看不见,这才和冯三下了树。
“白日是官兵追,夜里是草莽流寇追。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冯三担忧道。
“先往应天走,估计路上会有接应我们的人。”陆南方道。
冯三虽心存疑惑,但陆南方说话总是有道理的,也许真的有人接应:“大人,他们说知府大人让他们杀我们,这未免也太狂妄了。”
陆南方沉默不语,他知道知府也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
当今天下虽已平定,但皇上力图改革,推崇新政,已动了不少世家的利益。当年开中法一推行参与的人大多也是富商或是和权贵之间另有勾当的人,朝廷也得了这盐商的好处,当下国库里的银子还掺着盐味呢。
如今皇上要屯田、积粮、查盐引等等行径不过是为了多给国库充实银两。前些年打仗和迁都,花的钱不敢估量,如今交趾战败,怕是后面少不了是要割些银两出去的。
这些都是稍微懂朝政之人就能看出的开销,更何况是布局之人。
田地粮食自古以来就代表着万万民生,不敢妄动。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盐引得罪的是少数人的利益,与多数平头百姓不想干,皇上指派一个都察院七品御史来这险境从生的淮安,也是存了一些权衡之心,皇上是最懂制衡的人了,也是最珍惜名声的。
若是能查出什么,便是朝廷之上活了半辈子的大人们自己做事猖狂,被一个七品御史就查了个精光,该死。若是查不出什么,想来这御史死了,他这个半路接了任务协助的锦衣卫也难活命,都察院和南镇抚司定会在朝堂提出重查此事,牺牲一个御史和两个锦衣卫,给皇上一个名正言顺彻查的理由,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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