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自古多歧路，这原是说从四川北面的秦岭经汉中陈仓道一路入川。
可就算不是从北面入川，也难逃巴蜀四面的高山与长河。陆南方二人越是往西山岭重叠，绵延起伏。南风过境又怕遇到大雨，一连行了七八日的路，风餐露宿人仰马翻，总算是入了蜀地。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
“大人，前面应该是夔州奉节了。”冯三站在山崖抬眼望去，嘉陵江水波涛汹涌，两岸群山环绕，万丈苍穹之下飞鹤唳鸣。
陆南方看了一眼并未多做欣赏：“走吧，舆图上看奉节距东邑不够二百里，今日辛苦些，明日到了再歇息。”
南京城今日难得的停了半日雨，佳娘已做好了给永平侯夫人的两套衣裳，早早就出了垂花门。因没有拜帖也没有人引荐，便只能以陆记成衣的名义送到侯府门房。
“这位夫人，我们侯府也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收的。”门口的侍卫神色严肃道。
佳娘面子薄，脸上没几刻就挂了红。
她虽也存了感激的心思，但也像这个衣裳能够让更多的权贵夫人能看上。
不然这样贵重的衣料，寻常人家是不会买的，若是卖不出去便白白亏损了。
佳娘还是咬咬牙接着说道：“上月夫人在我们铺子定的衣裳，是我第一做来次挂店里的。夫人这是帮了我，也是帮了我们陆记。我们前些日子找到了好料子，就想着重新做两身好的，才不辜负夫人的恩德，还请您帮忙稍进去。”
侍卫依旧不肯，只任凭着佳娘和彩月站在门口。
彩月性子虽野，但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在一旁说话。
“这是怎么了？”侯府外停了一顶通体乌青的小轿，时下若不是有身份的人轻易是不能做轿的，佳娘忙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侍卫作揖道：“李嬷嬷这是从外面回来？”
李嬷嬷颔首道：“今日十五，替夫人去灵谷寺上香。”
见李嬷嬷看着站在一旁的二人，侍卫忙回禀道：“这两个说是什么成衣铺的，还说夫人穿过他们的衣裳。”
上次春日赏花宴，就是她陪着去陆记买的衣裳，只可惜陆记后面倒是没有更好的衣裳了。
“你们是陆记成衣铺的？”李嬷嬷问到。
佳娘忙道：“是，上次侯夫人就是穿的我绣的衣裳，不敢忘夫人的恩德，这次有了好料子，我便按着尺寸绣了两套，烦请嬷嬷帮忙稍带。”
李嬷嬷见她神色不似撒谎，且针脚上的功夫每个人做出来都不一样，即使是绣同一朵花，也会有些差距。
上一次衣服上的玉兰绣的极好，尤其是上面用的锁针绣，这种绣艺古老却少有流传，其一是针脚复杂考验刺绣之人的耐心和定论，其二是用这种绣法费时磨手，渐渐的成了人人都知道，但会的人却少的工艺了。
李嬷嬷让佳娘将布袋里的衣裳理了一角出来，果然上面的青松纹用的就是这种针法。
“不错，上次的衣裳的确是你做的。”李嬷嬷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
梳了妇人的发髻，身上穿的也不鲜亮但却不是粗布麻衣，算不上极好的料子缺也不差。
彩月这才想起来她就是那天见到的婆子，忙与佳娘道：“夫人，这个嬷嬷就是那天在铺子买衣裳的人。”
李嬷嬷听彩云叫佳娘夫人便知道这必定是铺子的东家。
“若是这位夫人信我，便将衣裳交给我，我带进去给夫人，若是夫人喜欢我再差人将钱给你送过来。”李嬷嬷想着过几日是应天巡抚夫人的寿辰，到时候定是要配合身的衣裳。
佳娘忙道：“我不是来卖衣裳的，实不相瞒，上次侯夫人穿了我们的衣裳给我们带了许多生意。我们记着夫人的恩德，正巧前些日子得了好料子，便想着一定要做出好衣裳送给侯夫人。”
李嬷嬷见她脸色已发了红，毕竟是内宅妇人，她便不好再推迟反倒难为了她。
“也罢，你们陆记的这份心意，我必定告诉夫人。”说罢便从佳娘手中接过衣裳。
佳娘见李嬷嬷离去，这才和彩月去了成衣铺。
永平侯夫人林氏见了李嬷嬷回来，便问了她灵谷寺的情况。
“夫人放心，今日这头香烧的着实漂亮，那青烟飘得就像是一尊菩萨像呢。”李嬷嬷笑者比划道。
林氏指着她笑道：“连菩萨都敢打趣，你这老货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都是夫人仁慈呢。”李嬷嬷接着说道：“刚刚奴婢在门口遇到了陆记成衣铺的东家夫人，这是她送来的衣裳，说是夫人上次穿了他们的衣裳，让他们铺子生意兴隆，他们感恩夫人呢。”
说罢把手上的布袋放在桌上，又将衣裳铺开。
两身衣裳的布料是难得的提花缎，云中飞鹤的寓意也极好，绣上去的祥云与青松足以见绣者的用心。
“这料子倒是和先前太后娘娘赏的摸起来一样舒服呢。”李嬷嬷道。
林氏也点点头：“能买到这样的好料子，想来他们也是费了心。”
李嬷嬷见林氏对衣裳满意，忙问到：“夫人不如试试？”
栗杏色十分衬她的肤色，她本就白如今看着更显得皮肤白皙细腻，亮草绿的马面穿上看着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如今的时节沉闷，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心情松快了许多。
“看来陆记这位老板娘倒是有些真本事。”
得了林氏的认可，李嬷嬷才道：“奴婢也觉得是呢，谁能想到这两个颜色搭在一块不仅不俗，还挺好看呢。不过也是咱们夫人长得好，换做旁人就不知道啰。”
林氏笑骂道：“好啊，你如今是连我也敢打趣了。”
林氏试了一套便有些疲乏，就让伺候的丫鬟将衣裳拿了下去。
“既然我要了他们的衣裳，也不能亏着他们，你让人送十两银子去，再告诉他们下次再做了时兴的衣裳也直接送来。”林氏吩咐道。
“夫人心善，这是他们的福气。”李嬷嬷道，毕竟永平侯府虽然不像前些年那般低调沉静，但也不是谁人都能攀上的，当年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公侯伯爵人家剩的本就不多，这才显得如今还屹立不倒的门楣有多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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