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巷口，陆南方这才问道：“你想去哪家铺子？”
佳娘心里早已有了计较：“东市。”
东市想来繁华，平时卖的都是上好的绸缎，何况佳娘也想去看看十五两一匹的料子有没有秦淮河钟记的那般好。
陆南方嘴角勾起了笑，这才指了指前面的街道：“这就是东关街，铺子就在前面。”
扬州府城在广陵县，与上元相比广陵多些自在与热闹。
店铺的摊子支到了大街上，条凳方桌四处摆着招客，打马而来的人晃悠着徐徐而行，轿子里的女眷掀开了窗帘吩咐一旁的女使帮她买来街边的云吞。
“扬州真是热闹。”佳娘以为天下都与南京一样，繁华热闹但步步都在规律之中。
陆南方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后带她多出来瞧瞧：“这不算什么。云贵一些地方是女子主外，她们还能在街上自己挑郎君呢。”
佳娘听的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相对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已经是少了些拘束，却不曾想到原来世间还有女子竟然还能这样肆意自在。
陆南方转头看了看她惊愕的表情笑道：“以后带你去瞧瞧你就知道了。”
佳娘听得他用以后二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温存抚慰。
两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她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陆南方就停了，佳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前面的店招写了陆记二字。
“不如我先进去瞧瞧。”佳娘道。
陆南方见她心里是有了计较的就不拦着她：“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莫要与他争执。”
想到佳娘对钱财上心便格外嘱咐一句。
佳娘哪里不晓得他的言下之意，小声说道：“给钱。”
陆南方中了蛊似的不自觉将手伸到怀里拿出一张银票。
佳娘接过银票小心叠起来放在腰间解释道：“这家铺子我们没有合作，我如今是帮你办事。”
陆南方撑着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啧啧道：“真是算得精。”
这家铺子的掌柜姓龚名清舟，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早年也读过书，只是家中清贫便没有继续上学堂。当年陆家老爷陆维接下西市铺子时便雇了他，直到去岁冬时陆南方才将他调到东市。
见佳娘眼生但穿着体面头上戴的两支玉簪也是值钱的便亲自上前伺候：“不知夫人是想买哪样的布，小店不论绫罗还是棉麻皆有售卖。”
佳娘摸了摸桌上放的布有些入不了眼似的叹了叹气：“就只有这些绸缎？”
龚掌柜见她是瞧不上眼前的货便道：“眼下时兴的绸缎都在这儿了。”
“我看你这店也没什么好料子吧。”佳娘瞧了一眼四面挂着的布，连林掌柜那里的都比不上。
龚掌柜脸上冷了冷：“小店就只有这些了，倒不知能入夫人眼的是怎样的料子？”
佳娘解了腰间的荷包道：“我想买这样的料子做身衣裳，你这里可有卖？”
龚掌柜不需摸料子就知道这是极好的缎面，抬眼看了看佳娘道：“夫人这料子不寻常，小店没有，不过前面街的陈记兴许有卖。”
佳娘不动神色道：“掌柜莫要骗我，这荷包是旁人送的，我极喜欢这料子，也费了些时日寻了。”
龚掌柜忙担保道：“在下定然不骗夫人，那陈记也是在下的生意呢。”
佳娘这下谢过离去，龚掌柜见她往陈记的方向去脸上也满是笑意。
陆南方见佳娘径直往前走，过了半刻才撑着伞跟着她的背影。
佳娘走得慢，找到陈记铺子时陆南方已站在了她身后。
“你先别进去，还是我去问，龚掌柜说这个店是他的生意。”佳娘见他在自己身后忙侧过身。
毕竟陆南方到过扬州，万一这家陈记里的人见过他就前功尽弃了。
佳娘留了话便走了上前，陈记的掌柜倒是一个女子与龚掌柜年纪相仿，站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
伙计见佳娘来了忙接道：“不知夫人是想买什么料子。”
佳娘便开门见山将荷包递给伙计瞧道：“我在旁边那条街买布，没买到合心意的，那家掌柜说你们这边货多就让我过来买。”
那伙计忙小心接过荷包送到女掌柜面前，掌柜接过荷包笑着抬眼看佳娘一眼：“夫人安，在下是这间铺子的掌柜姓陈，不知夫人是要买这上等的提花缎？”
“我想买来做身衣裳，若有能配上这个亮草绿颜色的最好。”佳娘仍旧将荷包系在腰上。
“夫人请稍等，我去库房里瞧瞧。”
陈掌柜见佳娘是自家相公介绍过来，便是能买得起这料子的人。
不过片刻便抱了两匹布道：“夫人请看，都是和夫人想要的是一个料子，不过亮草绿素来能配的就少，这匹翠微色是福禄纹沉稳了些，不过能做马面裙穿。”
又摸了摸另一匹笑道：“这匹荔肉白最难得的是这芍药纹，夫人看多精巧，这与翠微色也相配，夫人可拿来做衣衫呢。”
佳娘见她这一下就拿出了两匹，想来库房里是还有货的。
“真好看呢。”佳娘细细摸着两匹料子简直是挪不开眼“不知陈掌柜的可还有好颜色，我想再买个鲜亮些的。”
陈掌柜一听忙道：“夫人请稍等。”
不多时果然抱了一匹杏花色的提花缎：“这匹杏花色的提花缎用的是忍冬纹，夫人貌美这匹布衬得上夫人呢。”
陈掌柜这话说得极讨巧，佳娘都想让马掌柜来好好听听了。
佳娘真是一匹布也难割舍：“不知掌柜的如何卖？”
陈掌柜见她喜欢便矜持笑了笑：“这布小店不裁，夫人想要便十八两一匹如何？”
“掌柜可别唬我，我知道的价可不是这样的。”佳娘正色道。
陈掌柜看了看她腰间便笑道：“夫人是识货的，我也骗不了您，夫人若三匹布都要便可五十两。”
佳娘心中冷笑，十三两买来的十八两卖给自己，关键这还是陆家的钱。
“四十五两，三匹我都要了。”佳娘道。
这些日子买上等料子的人不多，而且这三匹都是去年的货了，今年自会还有新的料子。
陈掌柜想了想便佯装为难道：“夫人不如再添些，咱们各退一步，四十八两如何？”
佳娘从腰间拿出陆南方给的银两道：“就依掌柜的，不过这钱是从公中拿的，还要烦请掌柜的写个条子我回去也好给家中婆婆看。”
时下大户人家采买都是这般，陈掌柜也就见怪不惊。
钱货两清，佳娘才道：“这三匹布太重，我也拿不下，还要请伙计帮我送到前面凉茶铺子，我与家中下人约好了在那里等。”
这有何难，伙计包好了布便一口作气忙跟着佳娘去，直到放下布匹也不带喘气。
陆南方见佳娘用自己的钱买东西倒是开心，上次是自己付的钱，没想到不用自己去付钱的滋味竟比上次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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