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里值夜的校尉见陆南方来忙小心问道:“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把郑志友给我提出来。”陆南方沉声道。
郑志友便是南京留守户部前任郎中,后来因为贪墨平倭军饷进了昭狱,本来要判了秋后处斩,只是纳米减罪一出来他家中倒是给他凑了些银子减罪,如今只等着入冬就将他遣到贺兰山砌长城。
正在睡梦里忽然被人用冷水泼醒,郑志友忙睁开了眼,如今他已经蹉跎的连一点脾气也没有,若是换做曾经他还当着官时,哪怕是夜里没睡好,白日里也是冷着脸,谁看着不怕。
“官爷可是有事?”他战战兢兢问道。
来人并不回答他,只是这带他走的路,他无比的熟悉,这又是要审他什么?他不是就等着去贺兰山了吗。
“郑大人请坐。”
郑志友见竟是陆南方亲自审讯他,心里一时有些摸不准,难不成自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他拿出来溜溜?
见他坐在了刑座上,陆南方指了指一旁桌上放的二三十样刑具道:“郑大人先前可都尝试完了吗?”
郑志友的目光一转就见那桌上摆着刻刀,铁针,铜网,斧头,锥子等物,心下一颤:“我的案子不是都说清了吗,你现下这又是为何?”
他分明记得他的文书上曹平是签过字的,莫不是还有什么事被锦衣卫又发觉了?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郑大人就知道自己说清了?”陆南方随手将桌上的刻刀往他一丢,他还来不及惊呼,那刻刀稳稳当当的定在他的头上。
烛火摇曳着陆南方的脸如阎罗般阴冷骇人,郑志友这一惊倒是将身下的黄悉数流落到地上,一阵腥臭在四下传开。
陆南方皱了皱眉,冯三赶紧唤了两个校尉进来将地面冲洗,又泼了郑志友一盆水道:“怎得这么不经事。”
郑志友哪里还有什么尊严面子可言,他醒过来转了转眼珠就见陆南方那张脸忙道:“大人饶命啊!罪人实在是不知还有什么事了!”
陆南方这才沉声问道:“陆汉武你可还记得?”
人在窘迫的时候,过去辉煌时候的记忆就尤为清晰,陆南方一提这个名字他就道:“记得记得,好像是户部照磨所的检校。”
不过是一个区区九品,他不明白怎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大人,罪人当年好歹也是五品郎中,不至于和他熟识的。”
陆南方冷笑道:“那你就说说你们户部与他相熟的人是谁?”
郑志友这哪里知道,随意说了一个平日里负责管文书的主事名字,却没曾想瞎猫遇到死耗子,真是有些事。
陆南方也不是随便就去茶陆汉武的,虽然有一些泄愤的成分在,但这些年陆汉武的所作所为倒是有些触犯了大明律法,只是这些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北镇抚司拿了人证物证,匆匆一行人便闯进了户部拿人,陆汉武连拐杖都还没来得及拿就去提进了昭狱。
佳娘在听到这事时,已经过了三日了。
南京城的秋季好似特别短,夏日里的暑气持续的久些,冬日按着时辰到来,飒飒北风吹来时,太平巷两边的金灿灿的梧桐叶悉数落到了地上。
行走在上,树叶沙沙作响倒是有趣。
今日佳娘在成衣店绣花,坐了许久只觉得腰背都有些僵硬,这才一路散着步回来。
正好遇见隔壁叔公夫妇去出门,见了礼后叔婆问道:“北方媳妇,你可听说没有,族老家的汉武下大狱了。”
佳娘虽是不关心这些,但一听下狱忙回道:“不知道呢,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叔公拉了媳妇一把道:“你这张嘴,竟是喜欢到处说。”
不过见佳娘也不是在外面搬弄是非的人便小声说道:“听说是汉武在照磨所里拓了公文偷拿了宝钞局的银子。”
叔婆在一旁摆了摆手道:“这可是犯塌天大祸了,听说下了锦衣卫的昭狱了!”
进了昭狱的人哪里能活着回来呢,这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佳娘一听锦衣卫二字,心里一惊,这事怕是与陆南方脱不了干系。
“会不会是冤枉的?”佳娘担心道。
叔婆捂着嘴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是冤枉的,仅凭着族老家那点产业,怎么可能像如今这样,他家汉文当初的官职听说也是花了钱捐的。”
捐官的事佳娘倒是见怪不惊,自己死去的丈夫就是靠了举人后就捐了一个八品官,她看过账本可是把陆家的底都掏空了大半。
叔公忙将她扯走道:“走了走了,别听你叔婆嚼舌根。”
他这个老妻向来听风就是雨,整日里就晓得在外面说人长短。
虽不是冤枉的,怕也有陆南方借着此事出气的嫌疑。佳娘心想,虽然不知道陆南方在锦衣卫里到底做什么,但能将陆汉武丢到昭狱里去看来还是有些手段。
“夫人,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彩月有些拿不准问道。
虽说断了关系,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好歹是一族之人。
佳娘摇摇头道:“不去了,他们也不想看到我们。”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她过去了,别人还以为是专程看笑话呢。
宝钞局的案子倒是牵扯出了应天府不少的腌臜事,单单是一个户部就被扯出七八人,布政使司现在也是乱成一团,应天府布政使郭显能听着手下来传的话,心下一阵慌乱。
户部这些年拨过来的银子本就少,不然今年发大水也不至于没钱没粮的闹了天大的笑话,不顾好歹那事不怪他。可宝钞局大使蒲久琮私下孝敬他的银子可是不少呢,如今蒲久琮进了昭狱,定是要将他攀咬出来的。
袁氏在门口听到丈夫在说事情本想转身离去,没曾想听到一阵东西杂碎的声音,她心一紧忙推了门进去:“老爷这是怎么了!”
郭显能的手背被破碎的瓷渣划过,涓涓鲜血不止,袁氏忙唤人来:“快去请郎中!”
“不准去!”郭显能沉声吼道:“都滚出去!”
袁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本就因为老爷非要让自己的侄儿和一个小县令的女儿结亲,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巡抚夫人的不怀好意的笑脸中是怎么过来的。
“老爷这是怎么了!我好心过来问你一句,你倒是如此拿我撒气!”袁氏从小养尊处优,如今郭显能当着下人的面这样呵斥自己,她面上如何挂的住。
郭显能眼下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和她好好说话,一把推开了她道:“你不滚,我滚!”
说罢转身离去,袁氏又是羞愤又是气恼,指着他的背影又是哭又是骂,一旁的婆子丫鬟不敢说话,皆是将头伸到地上装鹌鹑。
佳娘哪里去听这些事情,自立了冬来,生意就一直不错,九月的账陈师傅也和她对完了,不算永平侯夫人给的一百两,铺子九月竟然有近二百两的收入。不过冬日的料子用的多,内衬的成本也高,抛了成本和工钱倒是挣了小一百两,佳娘如今到底是心安了,只等着再过几日王大郎来取庄子的布,就能先紧着把钱还给陆南方。
如此两不相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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