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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如胸中堵着一口气回去。院子里很静，管家告诉她齐雪有事出去了。她摒退跟进去侍候的佣仆，一个人呆在房中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觉无边的孤寂。
掌灯时分，齐雪匆匆回来。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林小如的房间黑沉沉一片，心中顿时空落落的。失望之余仍忍不住问管家：“公子没回来吗？”
“早回来了，一回来就问少爷您哩。”管家自是知道自家少爷心里想什么。这段时间少爷和林公子大多都是同进同出，就算有事没在一起，一个回来时开口第一句话必定是问另一个。今天他家少爷送林公子出去后就眼巴巴地盼着，还在院子里望了几回，直到下午有急事才出去了。
“少爷，公子今天好像不大开心，晚饭也没吃！”管家想起先前，他见林小如回来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没敢多嘴。
“小如不开心？”齐雪因听到林小如已回来时雀跃的心情在听到这句后又沉了下去，急忙向林小如房间走去。
“小如？”齐雪敲敲门，门没锁，但屋里没动静。他一急推开门，边唤边点上灯。
林小如两手抱膝背靠一把躺椅坐在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
“小如！”齐雪心里一紧，忙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雪！”林小如看到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委屈。
齐雪见她像个孩子似的扁扁嘴，竟是带上了哭腔，只觉心尖上一木。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他急急问道。
林小如摇摇头。
“有人欺负你了？”齐雪不由想到一个人，心里有些发紧。
林小如再摇摇头，眼里结了一层水气。
“累了？”齐雪稍稍松了口气，更加放柔了声音。
“你怎么才回来？”林小如抽抽嘴角，鼻翼皱了几下，眼里的水雾凝在一起滚落。
齐雪一愣，待确信自己没听错后，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春日暖阳下的水。
“对不起，小如，我一直都在家的，下午有点急事才出去了。”他轻轻扶着林小如的肩，用指肚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珠一颗颗擦去。
“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齐雪越擦，林小如脸上的泪反而越多。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就是觉得孤单、委屈，无边的孤单，无限的委屈。
齐雪一颗心又甜又酸，索性也坐在地上，将林小如轻轻揽在怀里。
林小如毫无形像地哭着。
直到她渐渐止住声，情绪稍稍平复，齐雪才像哄孩子似地柔声问：“小如，饿不饿？”
林小如静默地摇摇头。
齐雪便不再问，也没立即唤婢女进来为她洗漱。这么久以来，他从没看到林小如如此脆弱无助过，他们也从未这样靠近过。
他会好好陪着她。反正地上铺了毯子，不至于凉着。
林小如任性地哭了一回。过后二人都心有灵犀地什么也没多说。但齐雪很高兴，林小如对他仿佛多了点什么，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单纯地关注生意上的事。
“小如要回银都吗？”齐雪听说秦剑来找了林小如，问她。
“不。既然杜芊芊现在并不是秦家人，也没必要让秦剑专门去银都提亲，派人送信给大哥，请大哥知会青霞姑姑便是，反正这里有秦大人在。”林小如早把以后要怎么做都想好。秦剑才过去这些天就要上门来提亲，看来对杜芊芊倒是一片真心。
“对，以后杜小姐就在这里出嫁，你也不用来回奔波辛苦。”对于齐雪来说，林小如不去银都当然好。她现在不宜长途跋涉，而且他更不想林小如以秦风妻子的身份重回秦家。
“那你哩，不回去看看？”林小如问齐雪。
“过段时间吧，我会回去一趟。这些年我是满世界的跑，习惯了。”齐雪笑笑说。
他明白林小如的意思。以前和林小如在一起时，他绝少提及自己的家庭。所以林小如甚至连他家里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听过林小如和秦风的争执，知道自己已经给不起林小如想要的，也从未想过改变什么，但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和林小如说起家事。他明白得到或许很难，但仍不由自主隐隐约约地期待着，希望最少不要失去。
“不会想念家人吗？”林小如又问。古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其实商人自有商人的无奈，但得丰衣足食，谁不愿和家人乐享天伦？在信息、交通都不太发达的时代，和家人长时间的别离无可避免，何况齐雪手中掌控着庞大的商业王国。
“有时候会。”齐雪回答得很简单，他知道林小如不喜欢打探别人私事，却不敢稍作他想，认为她这样问是抱着什么目的。
问话止于此。林小如一出口已觉不妥。如果以前随口一问没什么，现在她怕齐雪误会。其实，她也不想多谈及齐雪的家事。齐雪的情义她知道，尤其在寺中听了那大师一番话后，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该遵循天意，所以和齐雪相处时并没刻意保持距离。
林小如不再问，齐雪也没开口。两人静默着，气氛渐渐有些怪异。
“小如？”好久后齐雪才轻轻开口，语气带着些许紧张和不确定，仿佛在犹豫是否继续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林小如抬眼，眼神柔和安宁。
“小如，如果回不去，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留下来……”齐雪说到这里，没了下文。他本来想说让他来照顾林小如，想到林小如根本不需要依靠别人，“照顾”二字便出不了口，可是别的又不能准确表达他的意思，一时竟在措辞上犯了难，这样一阵卡顿后就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你想说什么？”林小如脸上有微微的笑意，齐雪此时哪像个商界精英，完全就是一大男孩，有点害羞甚至有点青涩。
“我……”林小如一问，齐雪更无法说下去。
林小如等了一会不见下文，起身去倒水。
齐雪看着她从容走动的身影，微微低头的侧颜，心中恼恨自己无用。
林小如将一杯水递给齐雪，自己喝了一口。她约摸猜到齐雪想说什么，觉得有些凌乱，于是借倒水来缓一缓心情。
“齐雪……”
“小如！”
就在林小如理顺了思绪刚开口时，齐雪突然说话，脸上有种“豁出去了”的神色。她连忙吞下要说的话，等齐雪先说。
齐雪慢慢伸出双手，轻轻覆在林小如握着茶杯的那只手上，掌心里湿漉漉的一层细汗。
林小如感觉到他的紧张，没有动。
“小如，如果你回不去，就让我陪你，好不好？”齐雪终于恢复勇气和一贯的笑容。
好不好哩？齐雪稳重、温柔，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有他陪伴自是好的，只是他已经有了家。
不过，自己腹中不是也有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吗？何况最后总会走的。
这样是不是更好？到时候齐雪并不会失去什么，最多回到原点；她也不用伤害别的男人，如果她有足够的份量让别的男人爱上的话。
齐雪手心的汗渐干，慢慢变凉。他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神一点点黯沉。
“我会伤害到你吗？”就在他刚要将手松开收回的时候，林小如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
“小如？”齐雪的眼神刹时明亮起来，手腕一翻将林小如双手都包在自己掌心收紧。
“如果终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会对你造成伤害吗？”林小如认真地问。
胸中像有把钝刀在割，齐雪眉峰一抖，随即笑了：“那我一定祈求上天别让这种事情发生。”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林小如哪天会不在。
林小如看着他含痛的强笑，没有再问。未来如何她并不知道，就让他们都任性一次，或者自欺欺人一次。“齐雪，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好不好，这样对你才比较公平！”她给不了齐雪完全的自己，但是可以心无旁骛地陪着他。
“我明白！”齐雪起身绕到林小如身边坐下，双手半会儿都舍不得松开。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在期待这一刻哩，明知希望渺茫，明明决定不困着她，仍是用耐心和柔情细细密密地织着一张网。以后，他还会不懈地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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