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给老夫人倒了水，他恳求道：“祖母，您放母亲回来吧，我想母亲了，母亲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求您别怪母亲，您要是生气，就打孙儿两下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英杰啊，不是祖母不想让你母亲回来，是不能让你母亲回来啊。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犯了大错，那错被许多人给看见了，就是祖母也没办法遮掩过去。
以后莫要再提这件事了，被人听见对你不好，也对你母亲不好，你父亲也会生气的。”
沈英杰失望地垂下头。
“祖母是不会原谅母亲了吗？”
“唉，我不得不原谅啊。”
怕沈英杰听不懂，继续钻牛角尖，她简要道：“是，我不会再原谅她了，但你也别担心，以后祖母会护着你的。”
沈英杰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可是我只想要母亲。”
老夫人没耐心和他再纠缠此事，摆了摆手。
“去吧。”
她这次醒来，明显感觉身子更差了，才不过说了两句话，就累得要喘不过气了，重新躺了回去。
“给我把王嬷嬷叫进来。”
沈英杰站着没动。
老夫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不去理会他了。
沈正明回来一如既往去了老夫人屋里，一进门，就看到了极惊悚了一幕。
“英杰，你，你在做什么？”
瞳孔放大，眼中满是震惊和惊恐。
一把将沈英杰推开，他拿开捂在老夫人脸上的迎枕，颤抖着探向了老夫人的鼻端。
察觉到还有微弱的呼吸，紧绷到快要崩断的心弦颤了颤。
“大夫，大夫！”
他没去看倒在地上的儿子，慌乱地跑出了屋子。
沈英杰的脑袋撞在了桌角，疼得他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连动也不敢动。
沈正明找来大夫，给老夫人紧急施救过后，提着沈英杰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他提起墙边的笤帚就往沈英杰身上摔去。
“你个逆子，你怎么敢的，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你可知那床上躺的是谁？
那是你祖母啊，亏她平日对你百般好，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我打死你个孽障，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让你害人……”
笤帚啪啪啪地打在沈英杰身上，他疼得满地打滚，哭喊着再也不敢了，却并不能让沈正明心软。
他真是错了，他就不该将听邱氏的话，将英杰一直留在那个无知妇人身边。
她害了这孩子啊。
沈正明边打边骂，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都是他太疏忽了，竟没发现他成了这个样子。
一想到母亲差点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上，沈正明就一阵后怕。
软下来的心肠又重新坚硬了起来。
沈英杰这是第一次挨这么重的打，他感觉自己要被打死了，本能地去呼喊心底最亲近的人。
沈正明听到他喊邱氏，更怒了。
“你还喊她，你变成今日这副样子，都是她的错，以后我绝不允许你再见她一面！”
沈英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不管不顾地依旧喊着邱氏。
他感觉浑身好疼，尤其是后脑的地方，更是钻心的疼，他想起以前生病受伤时，母亲抱着他的场景。
他好想母亲再抱抱他，好想听她细声细气地安慰他，好想让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对他温柔地笑。
沈正明打了半天，也没能改变沈英杰口风，不禁觉得无力。
看他狼狈地躺在地上，哭声渐弱，也怕将他给打死了，甩手将打废的笤帚扔在了一边。
“你给我好生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沈正明惦记老夫人的身体，匆匆去了荣寿堂。
冷风呼啸，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天空落了下来，落在沈英杰的脸上，化作水滴，混着他的泪水，流在了地上。
后脑越发疼了，沈英杰蜷缩地躺在地上，感觉眼皮发沉。
隐约间，他看到邱氏向他走了过来。
他笑了。
“母亲……”
老夫人这次窒息极为凶险，差点没救过来，最后人虽然没事了，但却完全瘫痪了。
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珠子能动。
沈正明愧疚地守在老夫人身边哭了半晚上。
沉浸在悲伤中时，三院的小厮着急忙慌过来了。
“三老爷，英杰少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正明倒是忘了沈英杰了，但他想着，不过让他跪一两个时辰，怎么就不好了。
以为小厮和沈英杰串通起来博同情，心里的火又蹿了起来。
“哼，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他那般能耐，还有什么不好的。”
小厮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沈正明冷哼一声，并未过去，只道：“让大夫去给他看下伤，让他滚回去睡去。”
小厮犹豫一下，讷讷道：“大夫已经去了，说是，说是英杰少爷受伤严重，可能……可能……”
沈正明瞪眼，眼神似能杀人。
这就是邱氏调教的下人，连个利索的话都说不完整。
看了眼老夫人，他还是起身往三院去了。
沈英杰身上满是淤青，有些地方都破皮了。
这还是他穿着棉袄，如果不是这般，他真有被打死的可能。
瞧了眼他身上的伤，沈正明心里划过不忍。
大夫拱了拱手，招呼一声，便说明了沈英杰的情况。
除去他身上的伤，他最严重的还是头上的伤。
加上他之前的病没好，更是雪上加霜。
当沈正明听到那句“有可能会痴傻”时，他脑袋一晕，手赶忙扶住了桌角。
“你，你说什么，他怎么会……一定是搞错了，他的脑袋上根本就……”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难道是他的那一推？
当时太过着急，他推开沈英杰，也不知他撞在了哪里，只记得他将大夫找来后，他还在地上躺着。
他还以为他是被撞破了行凶现场，害怕了……
沈正明颤抖不止，他两步跨出门去，唤来了贴身小厮，“去，再去请大夫来，快，要请最好的大夫来！”
小厮看了眼屋里，心道最好的大夫已经在府上了啊。
对上沈正明撞死吃人的目光，小厮没敢多嘴，麻溜去了。
几日的时间，侯府内的景象又变了，处处透着悲凉。
李氏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查清楚了，得知沈英杰居然做了那样的事，骇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才多大啊，居然就敢行凶了。
此时她都不知该庆幸他以后无法害人了，还是该同情他落得了那个下场。
沈正明受打击不小，最近没有再去当值，一向克制的他，手上的酒壶再也没有放下过。
科考很快结束，端王陪着沈玉锦亲自去接了沈斯年回家。
望着从贡院出来的大哥，沈玉锦的眼睛湿润了。
上辈子科举成了大哥心中永远的痛，这一生，他终于能堂堂正正从这里走出来了。
沈玉锦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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