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齮营帐,蒙恬与王齮对视。
王齮放下竹书,眼眸微微阴冷,随即平静道:“哦,是吗?你且说说看,斥候之死有何诡异之处?”
蒙恬回禀道:“末将发现,五名斥候所受致命创伤分别由利剑和钝器所致,然…伤口角度、深度却大致相同。”
“故此可以推测,凶器虽然不同,凶手却只有一人。”
王齮负手而行,背对蒙恬,面色阴冷,眸子闪烁思索之色,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渐渐成型。
蒙恬继续道:“凶手一手用利剑,另一手使用的应当是大钺。”
王齮闻言,他左手握住剑柄的同时,余光一瞥左侧武器长杆重越,大钺刀刃光芒亮丽,虽然是钝器却拥有夺目光芒。
“此外,还有一个疑点。”
蒙恬汇报道:“其中一名斥候口中有酒,咽喉处的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利刃一剑封喉致死。”
王齮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恬放下头盔,左手为掌,右手为拳,拳掌一礼,上禀道:“斥候饮酒之时,酒水还没来得及下咽,致命伤痕却在咽喉。”
“故而,属下认为,突然袭杀斥候的正是斥候信赖之人。”
王齮左手抓着剑柄,微微紧握。
蒙恬继续道:“而我大秦,军营之中向来严令禁酒,能够获取酒水的唯一方式是——因功受赏。”
“以上种种都在表明一点,斥候是将军所杀。”
蒙恬一脸平静,浓眉如墨,双眸微凝,他在等、等待王齮的反应,看王齮要如何辩解?如何面对他的试探?
王齮走上前来,右手轻轻一拍蒙恬左肩,欣慰赞叹道:“很好,后生可畏啊。”
“蒙千长的洞察力竟如此细致入微,不愧是将门之后。”
蒙恬徐徐起身,直面王齮。
王齮笑道:“你心中的诸多疑惑,老夫恰好有一人可以为你解释。”
正在此时,营帐之外,有人拜访。
“王齮将军,李斯求见。”
营帐帘幕,两名亲兵一左一右拉开营帐,李斯负手而行,一步一步走入营帐,迎面与蒙恬对视,眼神略带疑惑和警惕。
王齮笑道:“李大人不必担心,蒙千长是老夫左膀右臂。”
顿了顿,王齮望向蒙恬,说道:“既然你已经察觉,那老夫现在就将事件始末全都告诉你。”
“不错…”王齮眸子微凝道:“五名斥候,的确是我所杀。”
蒙恬表情微微一惊,浓眉一皱,左手持拿头盔,五指捏紧,作为爱兵如子的蒙氏少主,这件事触动了他心中“逆鳞”。
五名斥候,大秦士卒,没有死在沙场,却死在自己信任的上级手中。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种憋屈的死法发生在自己麾下士卒身上,蒙恬岂能不怒。
边关武遂,原本就是由他镇守,除了王齮亲兵和平阳重甲兵之外,其余大秦士卒都是他的士兵。
王齮淡淡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们?”
蒙恬低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左手捏紧头盔吱吱作响,眼眸已经燃起怒火,低头回道:“属下不知。”
“哎—”王齮长叹一声,一脸愁容道:“他们虽然是大秦士兵,却犯了通敌之罪。”
“通敌之罪?”蒙恬表情意外且困惑。
王齮说道:“我再让你看一个人。”
只见王齮一脚踢翻木箱子,巨大木箱子里滚出一个士兵,捆绑四肢,被布条缠上了嘴,只能吱吱呜呜。
蒙恬皱眉道:“是你?!”
此人正是王齮亲兵,正是王齮亲自派遣、送信前往咸阳的那名驿使。
蒙恬突然想到半个时辰前,他派遣司马啬夫暗中跟随此人,司马啬夫回来后报告给他说——王齮派遣的送信亲兵刚离开军营十里左右,就又被王齮派人强行拿回。
“如果此人通敌,王齮为何要派他送信?”
“而且明知信件送往咸阳,却又为何偏偏选择一匹短程快马?”
“这前前后后,相互矛盾之处太多太多。”
“此外,使者李斯与王齮到底什么关系?他与王上、与盖聂又是什么关系?”
蒙恬心中,疑云重重。
蒙恬面色平静道:“此人不是王齮将军的亲兵吗?他犯了什么罪?”
王齮点头道:“此人的确是老夫亲兵,还是我一手提拔栽培的亲信。所以我才会更加胆寒。”
“想不到敌人对军营的渗透,已经到了老夫身边的亲信死士。只怕整座军营内外,早已布满敌人眼线。”
王齮蹲下身,取下亲兵口中缠布,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有何盘算?”
士兵汇报道:“是、是尚公子将书信交给属下,让属下快马加鞭送回咸阳通知、通知给太后。”
“尚公子?”蒙恬表情微微一惊。
尚公子,能得公子称呼,必定是权贵,甚至是王室嫡系血脉。
王齮皱眉道:“通知太后?”
亲兵回答:“是、是的。”
“尚公子说,让我通知太后,请太后调遣军队接应。”
蒙恬冷声质问:“胡言乱语,太后是王上生母,她又岂会相助乱臣贼子?”
“这…属下只是、只是奉命传话。”
这时,王齮右手一探,握住长杆重越,大钺武器凌空斩下,寒光一闪、血光飞溅、一声惨叫。
蒙恬大惊,右脚已经踏出一步,无奈还是晚了。
“左庶长大人,为何杀死证人?此人明显还有许多内幕没有透露。”
王齮长杆重越一剁,直立地面,转身道:“此人口中谣言已经涉及我大秦王上、太后,其中的严重性你想必也能明白。”
“此人已经不是证人,而是妖言惑众之辈,这样的人又岂能让他活着?”
王齮继续道:“这名尚公子此前巧言获取李斯大人信任,王上首席剑术教师盖聂为他的同党。”
“由此可见这位尚公子身份不一般。”
蒙恬皱眉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们要对王上不利?”
“如果有太后支持,他们的计划的确有成功机会。”
“但是,太后又岂会…?”蒙恬不信。
王齮淡淡道:“老夫原本也不信,但直到发现送信使者身上,尚公子用来取信于太后的信物。”
“老夫也不得不信了。”
王齮从死去的亲兵身上取出锦囊,从锦囊中取出一枚戒指,一枚碧玉扳指,扳指内侧雕琢一个成嬌二字。
李斯面色一惊:“长安君成嬌的碧玉扳指?!”
这枚扳指,乃是秦庄襄王赐予成嬌,成嬌极其喜爱,常年佩戴在手。
王齮又道:“我听闻,太后虽是大王生母,却对更加宠爱不是自己嫡生的长安君。昔日王储之争,太后甚至想扶持长安君,无奈被吕相劝阻。”
“所以,自那之后,王上与太后早已心生间隙。”
“一旦太后看到这枚碧玉扳指,被尚公子哄骗派兵相助,恐怕真的会危及王上安危。”
蒙恬面色凝重,事情疑点越来越多,至多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了“尚公子”,也就是盖聂护送的王上。
王齮冷声道:“贼人处心积虑,然而当今王上圣明,早已察觉敌人行动。”
“难道……”蒙恬有所猜测。
王齮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王上早已洞悉敌人轨迹,故而特意命我南下,让我在尚公子的接应队伍到来之前,将其诛杀。”
说话间,王齮看了一眼李斯。
李斯两手一礼道:“吾王圣明。”
蒙恬一瞧印信,表情一惊,随后抱拳道:“的确是王上印信,方才是属下误会左庶长大人,还请将军赐罪。”
表面这样说,但在蒙恬心中却自有思量:“盖聂手持大王玺印;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王齮手上也有盖上玺印的书信。”
“玺印都是真的,实物却更有说服力;若尚公子和盖聂真是叛逆,那秦王玺印又从何而来?”
“王齮啊王齮,你到底是何居心?”
王齮一边烧掉书信,一边长叹道:“哎,对于这条密令,我也颇感棘手。”
“贸然出手,只怕打草惊蛇。”
“按兵不动,又怕错失良机。”
李斯开口道:“此事紧急,还请王齮将军当机立断。”
“就在军营动手,方便封锁消息。”
王齮皱眉道:“可是尚公子身边有盖聂护卫,大秦第一剑士又岂是浪得虚名,此人勇武几乎可一以当千。”
李斯附和道:“盖聂剑术高超,的确不好对付。”
“不过,若能将他从尚公子身边引开,一切就好说了。”
王齮问道:“如何引开?李大人可有妙计?”
李斯献策道:“将军可于军中一处冷僻之所埋伏,然后请盖聂孤身赴约,只要盖聂孤身一人前来,大军封锁四周,他的生死,乃至尚公子的生死,不都由将军您一手掌控吗?”
王齮闻言笑道:“此计甚妙。”
王齮徐徐起身,对蒙恬道:“你能恪尽职守,洞察入微,依我看此次行动就属你最值得信赖。”
蒙恬闻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尚公子正是他心中猜想的王上,他一旦对王上出手,那么整个蒙氏一族都将被视作乱党,三十万蒙家军何去何从?
秦国军政格局动荡,咸阳风起云涌,牛鬼蛇神展开激烈博弈,甚至会导致整个秦国陷入分裂。
“王齮,好毒的借刀杀人之计。”
“作为老秦人,你为何要这样报复秦国?”
王齮吩咐道:“蒙千长,此事就交给你来执行,切不可出一丝差错。”
蒙恬军礼抱拳:“属下领命。”
蒙恬身披甲胄,徐徐转身,迈步离去。
“明日一决,王齮一切谋划背后的真实动机,定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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