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低着头，眼中惊讶隐去。
今夜大战之前，几个时辰前。
黄昏时分，咸阳外城东门数里外山林，他见到一个人。
黄昏山林，李长青与他有过一场谈话。
“甘罗，我知道是你给吕不韦献计，连横燕国，并让我出使赵国。”
李长青刚一开口，甘罗面色一变。
接着，李长青说道：“我也知道你心怀大志，想要在这乱世一展抱负。所以，此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并且给你一个走到秦王身前的大好时机。”
甘罗问道：“不知李剑仙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李长青淡淡道：“两件事。”
甘罗躬身一礼道：“还请剑仙示下。”
“第一件事，事成之后，若是秦王询问是不是你单独做了某件事？无论是做什么事，你都要回答——是的。”
甘罗问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李长青神秘一笑：“第二件事，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才会用得到你。亦或者，这一辈子都用不上你。”
少年甘罗一脸懵逼。
嗖！
李长青化作一缕青烟，漫天残影飞来，避无可避……事实上，甘罗只看到残影，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嗡嗡！
一枚阴阳印种下，巴掌大小迅速缩小成米粒大小，嗖的一下没入甘罗眉心，打上精神烙印。
甘罗面色骇然，问道：“你做什么？”
李长青说出一句让甘罗难以理解的话——“将来，或许你会忘了自己，或许你的容貌身形会改变，但你一定不会忘记：你欠我一件事。”
……
文信侯府门外，甘罗弯腰见礼的瞬间心思百转，徐徐抬头，面色平静。
少年带着天才傲气，回答道：“回禀王上，此乃甘罗之计。”
“哦！？”嬴政眉宇微微一挑。
甘罗汇报道：“我本是吕相门客，多次给相国大人出谋划策，只求能有一个进身之机得见王上，一展所学。”
“实不相瞒，吕相连横燕国、张唐入燕为相、燕丹入秦为质、李长青出使赵国等等谋划都是在下献给吕相的计谋？”
嬴政凝眉道：“甘罗，你此言当真？！”
甘罗点头道：“大王只需招来吕相心腹一问便知。”
很快，嬴政招来吕不韦几个心腹一问，他们一致点头，承认吕不韦当初的奇谋都是出自于这个名叫甘罗的少年。
嬴政闻言道：“你虽然年少倒也颇有几分谋略。”
甘罗说道：“甘罗身为吕相门客，自然熟悉吕相安排。”
“我知道吕相早就暗中调遣边关大将内史腾与一千黑矛卫骑入咸阳，故而暗中盗窃文信侯印、相国印，骗退内史腾。”
嬴政欣赏道：“甘罗，你做得很好。”
“若非你机敏擅谋，胆气过人，骗退内史腾与其麾下精锐，只怕长青先生无法准时抵达，而寡人，也恐将死于贼人之手。”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有救驾之功。”
甘罗连忙一拜道：“王上谬赞，甘罗不敢居功。”
嬴政当即封赏道：“传寡人王令，将甘茂死后收缴的宅院、田地赐予甘罗，另赐一千金作为嘉奖。”
嬴政已经知道，甘罗是少年奇才，所以……做到潜伏在吕不韦身边、骗退内史腾一系列事件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甘罗听到赏赐，欣喜一拜，无比恭敬道：“甘罗拜谢王上！”
人虽年少，甘罗却心存大志。
他立誓要在这乱世一展宏图，如今成功走到秦王面前，立下大功，露了面不说，还获得祖父甘茂死后被国家收回的房产、田地。
一夜时间，甘罗做到光宗耀祖。
嬴政挥手道：“你退下吧！”
甘罗拱手一礼道：“诺！”
王驾缓缓离去，车头上，嬴政轻声道：“《晏子春秋》有言——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见也。”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赵高不解，问道：“大王此言何意？”
嬴政面色平静无波，提前几十年从他口中引申出一句千古名句，说道：“长青先生的确是当世第一智者，只不过……”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赵高闻言，眉飞色舞道：“王上此言真乃千古至理，奴才佩服之至！”
……
甘罗目送嬴政走远，长舒一口气，心中自语道：“李长青此人太可怕了。他竟然早已料中事成之后，王上必定会询问我此事。”
“江湖传言——剑仙李长青除了超凡入圣的剑术外，还有算尽天下人心之能。本以为只是虚言。”
甘罗心道：“今夜一见方知…李长青此人已无限接近于神！”
“难怪李长青要我认下此事。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天底下绝无任何一尊帝王可以驾驭，绝对没有。”
“而帝王，最讨厌超出掌控的感觉。”
甘罗压下心中震惊，转身离去。
他决定了，以后离李长青远点，任何与李长青有关的事、有关的人，他都要一概敬而远之。
——
咸阳城以西，渭水流淌。
渭水从雍城而来，串联秦国两大王都——水上秦都雍城，秦国帝都咸阳。
嫪毐汇聚两万数千兵马，从咸阳宫正西门杀进，本以为可以一战定江山，成为秦国主人。
却不料，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
两万数千兵马战败，三千黑武卫几乎全军覆没，接近三万大军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不仅如此，逃亡途中，他们根本没有见到从雍城过来接应的上万兵马。
嫪毐一路逃亡，死的死，逃的逃，身侧只剩下令齐、内史肆、卫尉竭等二三十个心腹门客和上千士兵。
一行人来到渭水河畔，水势平缓，几支大船停泊在暗月水雾中。
令齐说道：“侯爷，不防一万只防万一。属下担心起事失败，故而提早准备水路退后之法。”
“还请侯爷立刻上船，我们从水路返回雍城，然后调集雍城兵力杀出，前往东方六国躲避追杀。”
一流谋士，未虑胜先虑败，中大夫令齐是个人才，只可惜识人不明，选择嫪毐作为主子。
嫪毐一听，慌忙点头道：“好，快上船，大家快上船。”
令齐朗声道：“侯爷已至，尔等速速起身，驾船离去。”
众人上了船，踢醒、叫醒一个个昏睡中的舵手、水手。
一个舵手压了压蓑帽，朗声道：“侯爷已至，收锚，竖帆，驾船！”
“收锚，竖帆，驾船！”
“收锚，竖帆，驾船！”
舵手掌控船舵，压了压蓑帽，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笑意。
“先生真乃奇人也！”
“嫪毐果然会走水路逃回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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