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鸮好容易控制了自己，恭敬道：“是。”
鸿羽一脚跨出了大门，又转过身来：“那丫头腹中是我的孙儿，你可要看仔细了！她身子差了些，需要什么滋补的药材只管跟管事的说。府中的大夫凡是没什么要紧事儿在身的，都随你调遣。此前应该是肖大夫在你院中吧？若是那丫头觉着还是肖大夫好些，早些在院中给肖大夫腾出位子来……”
大号废了可以练小号，鸿羽一手算盘打得极响。鸿鸮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日后真得了皇位恐怕也不会安分接手政务，不如等这孩子出世之后就带在身边好生培养以继承大统。顶多再有个十多年而已，他这征战四方的老骨头还是撑得住的。
鸿羽带人离开之后，池荣嫣和鸿鸮再三谢过穆夫人，便也回了院中。
“你可知这府中如今的凶险？我父亲已经怀疑到我身上来了，你此时回来可是有生命危险的。”鸿鸮关紧了房门后怕道。“今日若不是你我事先有所准备，恐怕还真不能全身而退了。”
池荣嫣轻笑：“我有孕在身也不是假的，肖鑫此前为我准备的药膳都是孕期调理身子的。他想要去查，就去仔细查查好了。再说，你忤逆你父亲也是因我而起，我能见你身处险境而坐视不理吗？”
“父亲他就是怀疑我，也不会真将我怎样的。今日踹我那脚看着狠了些，实则身上连半点印子都没有。”鸿鸮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细白的肌肤，上边确实连一点红印子都没留下。
池荣嫣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轻声道：“他当然不会拿你怎样了，你是他亲儿子，他打下的江山总该留给自己的血脉。但是你这两日看着院中拖着伤残身子的下人们也不好受吧？”
鸿鸮默然。他院中的小厮丫鬟同他虽然没相处很长时间，但彼此之间关系都还不错，平日无事也会聚在一处嬉笑打闹。昨日看见他们各个儿被打得皮开肉绽，心中五味杂陈。他们分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无辜之人，却因为他平白受了这样的罪。
“你别自责，”池荣嫣出声安慰道，“真要说起来，应该怨我的。若不是我忽然造访，也不会让你跟着受累，你院中这些人更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鸿鸮摇了摇头：“我看清了父亲，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日后登基称帝，恐怕也不会真为社稷考虑。我曾说五皇子因公假私，不配为人君，可若我父亲掌权，同他别无二致，甚至会比他更让人心寒。”
鸿鸮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不会问坊主您到底是何人，您既然从一开始就看清了我父亲的本性和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大胤的百姓们而来。能尽我一点绵薄之力，于我个人已经很是知足了。”
池荣嫣看着面前同几日前初见时相比，已经明显消瘦一些的少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两世的经历，她见过太多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就此颓丧的。鸿鸮也不是第一个性情坚定之人，但他却是无所倚仗之时仍旧坚守本心的。
“鸿家血脉中继承着的是征战沙场的英勇和安定天下的宏心，你父亲未能做到的，你却可以。”池荣嫣将原先准备好的腹稿尽数吞下。“先不谈以后的事情，眼下你可做足了准备？”
鸿鸮一愣，反问道：“这不该是我问你的吗？我是无所谓父亲如何处理我，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但你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压上了啊，真不怕出什么意外？”
池荣嫣摊开双手：“来得匆忙，什么准备都没做。”
“那你……”
“也别担心，”池荣嫣连忙拦着了鸿鸮将要开口训斥的话语，“眼下不是已经让他放下了戒心了么？我腹中的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但他应该也无从查起吧？你从西北回到京郊，这一路上可经历了不少。”
鸿鸮嘴角微微抽搐，但也很快就接受了眼下的情况。
“那你就在这安心修养一段时日，倘若再生出些意外，我会先想法子将你送出去的。”
池荣嫣无所谓道：“不必那么麻烦，除非你父亲能断定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否则他不会对我出手的。你一个已经长歪了的苗苗远不如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胚芽，不是吗？”
鸿鸮一时间不是很愿意继续和这人前总摆着一副柔弱可欺，但开口就能呛得他哑口无言的人多说什么，默默转身去替她整理床铺。
鸿羽是真的看重他的“孙子”，从池荣嫣回到这院子之后，他先是送来一批丫鬟服侍左右，随后又派人送了许多滋补气血的食材药物，再三叮嘱要将她身子调理好。
池荣嫣也是心大，将收集消息的任务分给逢春馆的几个大夫和羽啄，自己则悠然享受着这一切。
“这么晚过来，羽喙不会心生怀疑吗？”池荣嫣看着深夜造访的羽啄，伸手揉了揉还模糊不清的双眼。
“我们夜里本就轮班值守，今夜是他当值，没工夫注意到我。”
“行，有什么好消息？”
羽啄再次环视左右，确定无人之后翻身进了屋子，“此事须得细说，我便是不放心才亲自过来。鸿羽原是和五皇子达成协议，住他顺利登基……”
池荣嫣打了个呵欠，抢了他的话：“可实际上，鸿羽根本没有帮人帮到底的打算，只是想借着五皇子的名头，掩护自己的一些行径是吗？说点我不知道的，这些废话直接略过就好。”
“……”羽啄默然。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被嫌弃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根本算不上一个探听消息的，十次消息里有八次被说是无用的干扰信息。故而，他近来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业务水平。
“五皇子前两日差人来信，要取京城以西川渝之地的掌控权。今日鸿羽和部下商讨，如何暗度陈仓，将川渝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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