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他气笑了,“依本王看,这分明就是你的算计,存心祸乱我恒王府,我早就发觉你不对劲,你压根就是故意的!”
他招了招手,一声令下,“来人啊,把杜小姐给我押到老太妃门前,我今日倒要看看,王府与祸害,母亲会抉择谁!”
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轻易的颠覆了已定的局面,对他这招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杜漓月真是钦佩到了骨子里。
“老王爷。”一直隐忍不发的太妃眼神阴寒,逼问道:“是非曲直,王爷心中当真没有数吗?”
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可惜老王爷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给他同床共枕的发妻一个眼神,反倒疼惜地抱着冬香,“难不成太妃你也要包庇祸害,真是异心可诛,本王看你无可救药了!”
太妃缓缓的站了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上压着华贵的衣裳,只是再昂贵稀有的宝物,也无法消去她心如死灰的神情,仿佛那对于旁人而言求之不得的名利,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囚牢。
她一字一句,面色沉静如水,端着太妃应有的气度,“我好歹是王爷的发妻,漓月无错,我敢担保,若是王爷真想处罚谁,需得一视同仁,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包庇一人,未免寒了大家的心。”
对于这个王府中名存实亡的太妃,下人们还是很怜悯的,心中都对她的话产生了共鸣。
老王爷偏心已久,这乃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混账!”老王爷死死地握紧了拳头,额角爆出了青筋,脸色涨红。
他还是太小看这个发妻了,看来也不是个病秧子软柿子,竟然敢违逆他的命令了,一时间,他竟对太妃起了杀心。
见老王爷都吃了亏,冬香顿时惶惑不安起来,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何证据扣留冬香?”老王爷平复着情绪问道,双手扣着冬香的手腕安抚着。
“我们可没有扣押她。”杜漓月冷漠地扫了狗男女一眼,“她半夜鬼祟潜入太妃房中,还不允许我们查看了吗,况且她欲行不轨之事,太妃和我都看见了。”
她们看见了?!冬香刹那间瞪大了双眼,呼吸都忘了。
“她想用布蒙住太妃,分明就是要害人!”杜漓月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了躲在老王爷身后的冬香。
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在如此被强权迫挟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胆颤,锋芒毕露。
下人们看在眼中,心里不禁咋舌,贵族嫡女毕竟是贵族嫡女,哪怕命不好,气度也是非凡的。
“口说无凭。”老王爷淡淡地拂了衣袖。
“这可是太妃亲眼所见,若是太妃不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够了。”老王爷不耐烦地喝道,“这不是没发现什么吗,兴许冬香只是想给太妃擦擦汗,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面对这场闹剧,老王爷已经足够烦躁,懒得同杜漓月周旋下去。
他发现了,这个煞星分明就是来煞他的!
竟然三言两语就将冬香谋害太妃的举动揭过,这简直是在践踏太妃的尊严,下人们窃窃私语起来,讥讽与怜悯的目光搅浑在一处,充斥在沉闷的空气中,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木夏再也忍不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将冬香推倒在地。
冬香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藏在裙子里的病衣掉在地上,破烂肮脏的素衣同她桃红色的裙摆黏在一起,分外醒目。
“这是什么?”木夏明知故问,语气讥讽。
“这……这是我的衣服!”冬香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将病衣抱在怀中遮掩着,可惜无论她怎么遮掩,还是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杜漓月暗中冲木夏使了个眼色,面色疑虑地走了过来,指着冬香怀中的衣服,脸色惨白道:“这是病人的衣服吧?”
“这分明是天花病人的衣服,上面沾的脓水和血块眼色,还有气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杜漓月是大夫,她说这是病人的衣服,那就一定是,疫病如此可怕,下人们被吓坏了,生怕吸一口臭气就浑身溃烂而死,吓得往屋外拥挤。
“天啊,冬香怎么拿着病人的衣服?”
“真是个黑心肝的贱人,她想死让她一人去死,居然拿来害人!”
“没想到她心肠如此歹毒……”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下人们都是无知的愚民,尽管敬畏强权,在疫病面前还是暴露了怕死的本性。
无论老王爷怎么怒吼压制,下人们的议论声都盖不下去,反倒怨气沸腾了起来。
“冬香,你为什么要带病衣来太妃的房中,你到底是何居心,太妃大病初愈,身体最易感染,你这是要她的命啊!”杜漓月上前一步,抢占先机,带着哭腔指责冬香。
冬香吓得瘫软在地,头发散乱,嘴唇翕动着,却是罪证已全,无法再为自己开脱了。
“你嚷嚷什么,这是我王府的家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老王爷也慌了阵脚,他没想到冬香居然如此大胆,暗地里谋害起了太妃。
要知道他虽有杀心,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冬香不过是个无脑的妇人!
真是个拖后腿的蠢货,老王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的暴怒在通明的烛光下显露无疑。
“贱人,你怎么敢谋害太妃!”面对一群难以平息的下人,他却不得当机立断,忍痛伸脚踹向了冬香。
他不光是男人,还是个王爷,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假以时日,倘若被御史抓住把柄,参他一本宠妾灭妻,皇帝本就因为萧珏对恒王府忌惮,还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他?
老王爷越想越慌,只能牺牲自己的新欢了。
冬香毫无防备的受了一脚,心窝一痛,撞在墙上,干呕出了一口混着涎水的鲜血,浑身抖的像发了癫疯一般。
“王爷,王爷救救我,我不是存心的。”冬香挪动着自己剧痛的身子,爬到了老王爷的脚边。
她的双眼已经被眼泪糊住了,喉头满是腥甜的血气。
冬香只看得清模糊的人影,巨大的恐惧让她忘记了难堪的处境,求生欲使她卑微的如同蛆虫一般,死死的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王爷的腿。
一个好端端的少女如此狼狈,毫无尊严地求活,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杜漓月,也不免品尝出一丝悲哀。
封建时代就是如此的残酷,况且冬香是自寻死路,这是她自找的。
杜漓月移开了目光,冷静而坚定地注视着老王爷近乎崩溃的双目,她想起了前世第一次面对病人家属医闹的场面,家属不比老王爷逊色多少,拳脚相加和肆无忌惮的辱骂,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大夫的心酸。
缓缓地一笑,杜漓月挺了挺胸膛,“是非已定,王爷心中应该有所决断了吧,今晚的闹剧,希望王爷能给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结果。”
她不遗余力地将老王爷逼入绝路,既然身为王爷,身为一家之主,就应当有担当的勇气,而不是如此昏庸窝囊。
“这是冬香的错。”老王爷不情不愿道,“就罚这贱人押入柴房禁闭一个月吧。”
听见这个偏心的没谱的答案,木夏和太妃脸色一僵,杜漓月则挤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她早就猜到老王爷会偏心冬香,却没想到他居然敢做的这么明显。
“漓月没有听错吧?”她暗中捏了捏太妃的手,像是在给颤抖的太妃递去安慰,“冬香犯的可是谋害太妃之罪,罪当处死,区区禁闭,未免处罚的太轻了,按您的意思,岂不是这王府中发生凶杀,犯罪者只需禁闭?”
“不知是大周朝哪条律例,还是王府哪条家规,竟然如此残酷无情,拿人性命当儿戏!”杜漓月不愿意再退让一步,天上月色星辰被乌云拢上了一层黯淡的纱幔,分外慈悲地俯视人世的闹剧,正如被一层阴影笼罩的人心。
“是啊,王爷,我们都是王府的老人了,伺候了主子们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断绝啊!”
“可不是,从前老太妃当家,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不公正的事?”
“老王爷这么做实在太让人心寒了,咱们虽然是仆役,无法置评王爷的决断,但这也太过分了,奴才们气不过!”
一个比一个态度冷硬的质疑,从下人们口中冒了出来。
只见这些素来卑躬屈膝,被他看做蝼蚁的仆役们,竟然纷纷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质疑他的决断,老王爷只觉得火冒三丈,却憋屈至极,无处发泄。
院子中亮起了一盏盏的烛台,照亮了院中的半边天,愈发多的仆役们被叫醒,或是胆怯或是惺忪的加入了这支无力的抗议队伍。
所谓人心难平,正是如此吧?
杜漓月伸手遮去嘴角讥讽的笑容,看着这场闹剧,眼底一片冷漠,眉睫间仿佛下着雪,寒意逼人。
木夏瞥了冬香一眼,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片刻之后,院子中的仆役们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盏盏烛台之后,跳动的烛光中,木夏扶着衣冠素净齐整,眉目慈祥的老太妃,缓缓走了过来。
老太妃在府中积威已久,饶是退居静修,在仆役中的威望也不减半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老太妃来了!”整个院子的仆役们都自发地跪了下去,请安之声起此彼伏,像是故意针对众矢之的的老王爷,一冷一热,对比鲜明,可见在这王府中,最失人心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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