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奇见顾槿过来,便出去安排其他事情,所以帐中只有顾槿和陆庭川两人。顾槿用剪刀轻轻剪开伤口周边的衣物,心中却在感叹,距离上次她拿着剪刀,张云奇处处戒备的模样已经快要一年了。
光剪开衣服还不行,有些地方的伤口已经死死的被衣服黏住,顾槿便用凉白开混了酒浇在上面,实在撕不开的便打湿纱布敷一下子。害怕陆庭川疼,她还一边轻吹。
即便是稀释过的烈酒,也还是会辣伤口的,陆庭川表面上虽一声不吭,疼也是真的疼。只是恍惚间,好像有一股凉意吹来,他低头一看,那丫头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细细地吹气,心里一松,感觉,好像,突然就不疼了?
顾槿轻轻说道:“将军可真能忍,我要是受这么多伤,怕早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最大的一个伤口在左手臂上,被划开得太深,需要缝针。
虽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好在处理这些伤口的工作已经做了无数次,加之陆庭川状态还不错,不需要很紧急。等处理完其他浅一些的伤口,小六端了碗麻药进来,陆庭川却有些不想喝。
少年冷静的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这麻药要一会儿才能起效用,直接缝吧!”许是接连高强度劳累了许久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
顾槿却不赞同道:“那怎么行,左右药已经端来了,没得让小六哥白跑这一趟,将军赶紧喝,属下还要给针线消毒的。”
“况且将军胳膊上的腱子肉紧实,要是因疼痛紧绷着,反倒不好缝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动了陆庭川,他最终还是依言喝下。
“小六哥,你再去跑一趟,跟我爷爷要一碗敛血补气的汤药来,伤兵多,药炉上应该这副汤剂应该不会断,倒是不必再从头熬了。”
小六点头而去,顾槿包扎完其他伤口,估摸着麻药差不多起了效用,转而开始缝针。
胳膊上还会有些微疼痛的感觉,没有了顾槿的轻吹,陆庭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等缝完伤口,顾槿上了药包扎好,又撤了止血带和为了止血下的针后,总算长松了一口气,额头早已冒了一圈汗。
感觉汗滴落了眉毛要往眼睛流,顾槿下意识伸手一擦,刚放下衣袖就听陆庭川道:“你的脸花了。”
虽然有些囧,顾槿还是随口说了句“不妨事”,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光着上半身的陆庭川。
就像顾槿感受到他胳膊上的坚实肌肉一样,少年整个胸腹上都是精壮紧实却又不虬结狰狞的腱子肉,猿臂蜂腰,配上他古铜色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明明见过不少赤裸上身的男士,肌肉男的样子也不是没见过,顾槿却登时红了脸,要不是有锅灰遮盖一二,她都想要跑走了。
只是她却不知,发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自己,偏面上还一本正经的收拾药箱。在她低头时,陆庭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知晓她害羞了,心理又有些遗憾这假正经的姑娘居然没多看两眼。
小六进来时,帐中很安静,怕路上端着碗容易撒泼,他是连着药锅一块端来的。一抬头就看见顾槿花了的额头,小六一愣:“你去伙夫营烧灶了?”
尴了个尬的,正当顾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陆庭川却开口道:“我让她去找点吃的来,说是还没好,你再去跑一趟。”
小六又只得再跑一趟,顾槿倒出药锅里的汤剂,放在一边凉着,又赶紧将自己脸给弄了弄真怀念那不会脱妆的粉底啊!
“药太烫了些,正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属下这便回伤兵营了。”顾槿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走,却听陆庭川道:
“顾大夫,你看我两只手都伤了,也吃不了东西。”声音颇有些无辜。
看了看他都缠上绷带的两只手,顾槿出主意道:“等小六回来,让他喂将军不就好了?”
恰巧,小六端着东西回来了,托盘里是馒头清粥和咸菜,还有一道炒菠菜。还不等他把盘子放下,陆将军又命令道:“你去协助张云奇统计一下我们部的伤亡和军功。”
小六领命退出,顾槿观陆庭川那明示暗示的眼神,只能放下本已经提好的药箱,过来给陆庭川喂粥。
偏人家陆将军还怪讲究,一下子要拌咸菜了,一下子又要吃菠菜了,筷子还没放下又要给人喂一勺粥。
陆庭川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陈了的咸菜都觉得有滋味。先前顾槿帮他上药时凑得近了些,他似乎有闻到隐隐约约的香味,便开口问了一句:“敷面膜不算,在这军中,你还带了香囊?”
顾槿奇怪,她哪里会带什么香囊,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姑娘还是怎的。“将军,我也是一名战士,怎么带那玩意儿?”
见眼前的人一连莫名其妙,陆庭川也摸不着头脑,可他总觉得顾槿身上有股子香味。要是顾槿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身上带了味道,一定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军中洗澡确实不便,不过着才几日功夫,不至于变臭吧?
好在陆庭川也没再继续说什么,顾槿好奇他们的追敌情况,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庭川聊,这才知道,他们一行人直接追去了陕州城,眼见漓军出了豫州地界才回转。这也怪不得陆庭川一行骑兵队一天一夜了才回来。
只是顾槿见他吃得香,自己不免也有些饿了,“咕叽”声响起,陆庭川诧异:“你竟还没吃午食?”
“自然是要照顾将军要紧。”顾槿笑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来,属下可真成了将军的专职大夫了。”
陆庭川却不反驳,深以为然道:“的确,军医人手本就不多,严叔忙不过来,就劳烦顾大夫在此看顾一二了。”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
“可有给你安排单独的帐篷?”
“一团忙乱的,哪顾得上周全,我与王治大哥一个营帐。”
陆庭川登时黑了脸,听听,叫张云奇做“张大哥”,叫石小六“小六哥”,连王治都是“王治大哥”,也从没听她叫自己一声大哥,从来都只称将军。他干巴巴说道:“我这伤处太多了,今晚你就搬过来照看一二,就睡副手的那个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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