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了军中拨付的银子,顾槿也不墨迹,直奔姜府。刚搬来姓姜的大户人家,那可是再好打听不过。
叩门、门房回禀、小厮将顾槿带至前院账房、账房先生行礼、顾槿回礼,一套功夫要墨迹半天,顾槿不由得感叹这古代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多。好在府里下人调教得好,个个知礼,不敢怠慢。
顾槿说明来意,账房先生自是推拒,直呼东家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钱的道理。顾槿学着那小公子的做派,放下银子和单据,走人。
许是心理作用,顾槿回到医馆觉得姜若渝送来的药材瞬间靠谱了。出来小半日,可想而知顾槿接下来的工作量,小陀螺又忙不停的转起来。
傍晚间,顾槿快要忙完了,又收到姜府小厮送过来的两盒糕点。都到这份上了,顾槿也不想让小厮为难,她收下东西又取出几文钱:“有劳小哥跑这一趟,还请代我向你们东家致谢。都是误会一场,也请小少爷莫要责怪。”
收了赏钱的小厮自然愿意跑这一趟,说些好话没准又能在主子那得些赏银。
姜若渝的母亲虽在内宅,却也知晓了这件事,见那所谓小神医知礼节,加上自家儿子也解释了一通,心气到底是平了下来。
千人大军顶着凌冽的寒风行在官道上,他们是从渝州城出发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将士。好在没有下雪,不然行路就不那么顺利了。差不多走了半个月的时候,第二批将士就追上了第一批的脚步。
带队的将军是陆庭川,因剿匪有功,从千户光速升职为指挥佥(qian)事,总领渝州派出去的八千人马,这一年他十八岁。
大军每日行路八十里,现在他们已经翻过了渝州和荆州之间的崇山峻岭,正式进入荆州平坦地界。
在这里,除却先前奔赴的一万作战军,自渝州、湘州、荆州、赣州和徽州五地调遣的四万大军将由征虏将军带领,在大将军的战略指挥下攻破漓军在豫州的防线,彻底打破漓朝在中原腹地的统治。
十四岁以前的陆庭川生活还算安稳,父亲算是一个小地主,家有良田,最开始还能送陆庭川去学馆上学。四岁开蒙,小小少年也学过经史子集、君子六艺,但他显然对武学的部分更感兴趣,还偷偷拜了个师傅练轻功。
随着漓廷的苛捐杂税越来越重,为了安稳经营家里的田地,陆父不得不砸出更多的银子保住土地。他十四岁那年,突降蝗灾,家里几十亩快要成熟的粮地里只剩下了光杆子。交不上第一年的税款,用田地抵;地虽抵出去了,漓廷的狗官竟让陆家按照原先的亩数交第二年的税款。土地产出不丰,还是交不出?砍头,抄家!
陆庭川怎么也想不通,就因为狗官贪婪到近乎明抢的税项要求竟能要了父亲的命,陆母带他去投奔舅舅,可舅舅家更是穷得叮当响。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雨夜,舅舅平静的跟他说:“我要去造反了。”
漓廷的统治能得几个民心?家破人亡者众多,苦难中挣扎的人民皆扛着锄头,举起大旗,这天下便乱了。
要说陆庭川官阶升的快,实则也不是。起事三年,除了攻打打漓廷军队,还要对付其他抢地盘的起义队伍,以及,去抢别人的地盘。
陆庭川也算是苦读十年,文武双全,他彷佛是天生的战士,大大小小数十场仗,屡立奇功。之所以近半年才开始坐火箭,实在是因为他年纪小,大将军恐给他太高的官职不能服众。
擒王军起事的前两年多时间里,起先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赣州和徽州,以此为据点,又开始与南方各个起义军作战。直至半年前渝州被拿下,整个南方地区成功统一纳入擒王军麾下。
现在,新一轮的战争随着不断汇集在荆州的大军之脚步缓缓拉开了序幕。
一个夏季都没有降雨的渝州府今日竟然乌云满布,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老天能发发慈悲,不管是雨滴也好,还是雪也好,有了水明年的春种才有希望。
此时的医馆空前的挤满了人,气温骤降,病人突然增多了。顾槿虽然一刻不停,还是比不上病人来的速度。
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干,大家因为信任而来,总不可能再把病人撵到门外吹冷风去。
姜若渝扶着姜平走进医馆,被满屋子的人惊呆了,看着顾槿忙不停的身影,突然技痒:“爷爷,我想去帮帮忙。”
胖老头不吭气,竟然自己走上前去,寻了个空着的诊桌坐下来。姜若渝紧随其后,在桌空里找到笔墨纸砚和手枕,拿出来一一摆好,开始磨墨。
等顾槿从药柜配完一副药回来一看,已经有误以为姜平是医馆老大夫的病人坐上去看诊了,身后还排了一溜人。
这俩爷孙搞出来个什么了不起的神操作?!
一看胖老头已经开始一本正经的望闻问切,老太医都亲自下场,顾槿赶忙过去询问:“两位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唔,这儿的药钱我们可不知道,待会儿我把方子给小神医,还劳小神医给病人结算一下。”
顾槿自无不可,“哪敢担神医名号,姜大夫叫我小顾便好。”
姜平看诊、姜若渝配药,俩人的效率比顾槿一个人快了不是一星半点。有了姜平祖孙俩的帮忙,顾槿瞬间轻松了大半,还是按照规矩先给军士诊治。医馆排队的人渐渐分为两拨,一排军士全在顾槿诊桌前,另一排又全是百姓。
“下雪了!”
门外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下雪了!下雪了!”的声音此起彼伏自四方传来。
欢呼声开了个头,就有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响起。人们在街上蹦跳,饭馆里、茶楼里、甚至顾槿的医馆里,人们聚在窗边往外看,把手伸出窗外接雪。
其实除了周边山头,往年渝州城坝子里冬日里下雪不多,一个冬季也就下一两场,这儿的人们很少能见着雪。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顾槿笑着问诊桌前的小战士。
“今儿个冬至,该吃饺子啦!”竟是个北方小将。
他身后的人拍他肩膀,“啷个瞎说,冬至要豁羊肉汤。”
一群人热热闹闹开始争个长短,顾槿看向窗外,雪花片没有北方那么大,刚好能看见,细细白点簌簌落下,“真好!”
这是顾槿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降水。天下久旱,渝州却在百姓们过上了半年的安稳日子后迎来了降水。
这就是天命吧,顾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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