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震慑于陆庭川的狠厉模样，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而这一角的骚乱很快也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随着战士们赶来，病人很快四散而去，营地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除了这对失去孩儿的夫妻。
陆庭川一到，顾槿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她不顾那男人的瞪视，快步上前观察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手足已经僵了，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所以孩子是在夜间没的。也就是说，明明是她在值夜，可一晚上她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还沉浸在危机解除的轻松感里。
顾槿的心一下子就被攥紧了，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牙关咬得死紧。
陆庭川感受到她的僵硬，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道：“你快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一句话，顾槿的思绪被拉回，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得弄清楚如此结果到底是为何。
几位大夫也闻讯赶来，众人围在一起还是探不出个所以然来，顾槿一时有些泄气，一屁股跌坐地上。
愣神的功夫，远处似乎又有一个帐篷里的病人情况直转而下。一众大夫跑过去，施针、揉穴，各显神通，顾槿都插不上手。
只听吴老大夫说：“把被子掀开，我看看他身上的疮口。”
顾槿视线往被子上一瞄，却见整个帐篷里五个人，或盖或垫的，都有一模一样的被子，面料、颜色都是一样的。
被子一样也没什么稀奇的，关键是看着新。别说这个年代的人，就算是顾槿的父母辈，连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被子这种东西更是结婚时置办一堆，一用就是几十年。
想到这，顾槿多嘴问了一句：“你们都是一家人吗？”
一个中年男子摇摇头回道：“不是，都是路上遇到的，先前都不认识。”
这就更奇怪了，如果说他们都是一家人，保不齐家里刚好办过喜事，置办了东西。可男子说，他们此前互不认识，碰到一起时却有一模一样的新被子······
顾槿心中孤疑，又想到了先前的猜测，忙问道：“这个被子，怎么会是一样的？”
“前不久，镇上来了一个姓梁的大富户，说他家新得了个孙儿，要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发被子沾沾喜气。”
这话说的，顾槿直觉不对，从来只听说生了小孩讨百家布做百家衣的，哪有找这个说法送被子的？顾槿连忙跑回那个小女孩身边，她身上盖着的，可不就是那个模样的被子！
已经来不及求证了，哪怕只是个不靠谱的猜测，顾槿还是扯开嗓子在营中大喊：“快！快！大家快把那条新被子扔掉！”
陆庭川正在点人，准备按计划前往开德府，一见顾槿这样，又派了人协助她通知扔被子的事情。
而顾槿则趁机问孩子母亲：“这条被子也是一个姓梁的送给你们的？”
妇人木木的摇摇头，不说话，看得顾槿着急死，她又厉声询问孩子父亲：“被子是哪来的？！”
男子本来怨气冲天，可一见到顾槿这焦急的模样，还是张口回答了一下：“晚间孩子说冷，隔壁的大娘便把被子给了我们。”
顾槿的目光向他说的那个大娘望去，那人是个机警的，连忙道：“是，被子是梁大善人送的。”
她话音刚落，顾槿就要上手扯下盖在孩子身上的被子，却被孩子母亲给拦住了。妇人有些癫狂地紧紧抓住顾槿的手，嘶喊道：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们救不了我的女儿，连她死后遮盖的东西都要扯下吗？”
她癫狂，顾槿也急上心头，大喊：“你冷静点！你女儿就是被这东西害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顾槿却管不了那许多，趁妇人手一顿的功夫，抢下被子就往帐篷外跑去。
陆庭川迎了上来：“怎么回事？”
顾槿急忙侧过身去：“别过来，离这种被子远一点！是毒，被子上有毒！”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被子集中都到一个空旷的场地上，顾槿让所有触碰过这个东西的人都换下身上的衣服，又用烈酒泡手消毒。
其他大夫也赶了过来，吴老大夫先开口道：
“发现得及时，施过针给他吊了一口气，不过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好转了。”
顾槿点头，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只让大夫赶紧去配药薰，再一次进行全营帐的消杀。
这边一团忙乱，陆庭川自然也走不了，又跟着干起活来。顾槿留了一条毒被将其密封后，忙不迭去配置药材。
只是因为不知具体毒种，顾槿和大夫们商量着，只能挑些没有很强针对性却又有解毒功效的温性药材，而且也不敢轻易让所有人尝试这解毒的新药，便先照顾几个情况特别不好的病人喝下。
说到底，是毒还是疫，顾槿不敢下定论，只能通过观察两种药的效果才能添些依据。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长，一个时辰后，服下解毒药的病人情况已然好转，而按照脓疱疮医治的病人情况虽然没有恶化，但效果还是有限。
这下几乎可以断定，问题就是出在那些莫名而来的被子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种从未见过的毒。
当下，顾槿亲自去烧了那些毒被子后，找到了正在规整物资的陆庭川。还不等她开口，陆庭川先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庭川哥先前说得不错，这次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不过不是因为人的不作为而导致的疫病严重，从一开始，这完全就是一场人为的阴谋。”
陆庭川蹙眉，用询问的眼神示意顾槿继续说。
“我询问了所有领到被子的人，他们收到那东西的时间就在漓廷的狗皇帝迁都前后。有人在被子上沾上这种毒药，以做善事的名义分发到百姓手中。”
“时至雨季，怕冷的老人妇孺雨夜自然要盖这厚薄适中的被子，上面的毒素便随着日日接触皮肤慢慢渗透进身体，然后在某一日表现为脓疱疮的病症。”
“此病本就具有传染性，一人得之，传染给家人也不奇怪。就这么人传人的，最终表现为疫病的爆发。”
只需听这一半，陆庭川就倒吸一口凉气：“何人会做这种事情？”
顾槿咬牙：“我猜是那个跑了的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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