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云大夫寻她,顾槿是有些不解的。
现在军中里里外外正忙着,按照云大夫一直以来知礼数的做派,不可能贸贸然寻过来。可顾槿现在暂时抽不开手,只能吩咐卓然道:“请云大夫稍后,等进了城安顿下来再说。”
顾槿这边一派风轻云淡,云大夫快要急上了火就在刚刚,他收到了燕京那边老友送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在查他!
他从长安跑出来这么久,把漓帝都给糊弄了过去。那么现在燕京那边正在查他的人,就只有擒王军的人了。
也怪他一时心切,露出的马脚太多,再加上顾槿和陆庭川这两人长了火眼金睛,还是被怀疑上了。
一想到他闯下的大祸,云大夫心如死灰,只感觉自己完蛋了,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的。可是内心深处,他又想亲口跟顾槿解释解释,哪怕交代一下后事也好。
这些时日跟顾槿一起探讨药方,两人接触颇多。若说云大夫跟陆庭川是胁迫者与妥协者的关系,那么他和顾槿,就是共通努力的朋友关系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顾槿为人厚道仁义,云大夫愿意相信她。知道她现在忙不过来,云大夫也只好按捺下心头的不安,打起精神去帮忙。
如同在渝州时一般,顾槿带着人在营房附近找了一个空置的医馆,既面向军中战士,又面向城中百姓。
等一切安排好,陆庭川一行也踏上了前往郸城的路。
顾槿连医馆中的药材都没来得及归置,抽空去送了送,折回医馆时看见了忙里忙外的云大夫。他和几个从真定跟过来的大夫们一道,正在整理药材。
因为前面的诊堂还有重伤员在休息,人多眼杂也不方便说话,顾槿便将云大夫请到了后屋。直接开门见山问:
“云大夫找我,所为何事?”
看着顾槿眼中的探究,云大夫更加确定了擒王军在调查他的事,知道再晚一些,就不是他坦诚不坦诚的问题了。
当下,他心一横、眼一闭,直接道:“我不姓云,我姓姜,名云远。”
顾槿现在一听见江字就烦躁,还是压下心头的不舒服,问了句:“哪个江?”
“从羊从女的姜。”
听他这么一说,顾槿微眯了眼:“你在燕京长大?”
“是。”
“姓姜的,我倒是认识两位老友······”顾槿放缓了语气,试探道:“姜平和姜若渝,不知姜大夫可认识?”
果然,他查到了自己的底细。姜云远轻叹一声,又苦笑道:“姜平是我老父,若渝是我儿。”
其实姜云远还真就误会了,顾槿此时还未探查到他与渝州姜家的关系。只是姜云远心里惴惴,一时想差了。只听顾槿又问:
“姜平老前辈早在一年半以前就举家迁回渝州,那姜大夫为何没有跟着回去呢?”
说到这个,姜云远沉默下来,顾槿也不催他,只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涮涮另一个杯子,慢条斯理给他倒水。
好半晌,姜云远才轻声说道:“漓帝将我拘在京中制药,我回不去。”
顾槿摆弄杯子的手一顿,漓帝,制药?
这两个词连在一处,她瞬间就想到了那场因人而起的毒病。
当初,对症的良方是姜平不远千里送来的,能在不了解病情的情况下就配出如此对症的药方来,顾槿只以为是姜平医术了得,只根据传回去的只言片语就能配出解药来。
现在听姜云远这么一说,顾槿也明白过来,怕是姜平他知道了毒药的配比,这才能对症制作解药。
一想到这,顾槿的脸瞬间冷凝下来:“为祸冀州、害得十数万百姓惨死的毒,是你配的?”
一直以来,云大夫帮助擒王军良多,光他献出来的止血药丸和补血良方,就能在今后漫长的岁月救下无数受伤的战士。可是现在,顾槿一想到冀州毒病的起源竟是这个姜云远,她就心里堵得慌。
顾槿希望姜云远否认这个事情,可他还是说:“是,一开始的方子,的确是我配出来的。”
忍了又忍,顾槿还是一把摔了手中的杯子,怒吼道:“姜云远,你知道当时冀州有多惨吗?你知道冀州百姓因为这个毒死了多少人吗?要是当时没控制住,你知道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吗?!”
顾槿的责问就是姜云远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疤,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困于冀州的尸山苦海中不得解脱。
百姓们不断责打他,怒斥他,甚至用菜刀和锄头砍他,他看见自己血流满身,看见自己死在所有人的愤恨中。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意外的觉得解脱。
可是,等第二天醒来,姜云远发现自己没有死。他还是好好的活着,然后听从皇帝的宣召,入行宫给他配药。
一直儒雅得宜的姜云远,弯下了他的膝盖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说不出话来。
顾槿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你也是医者,难道你爹没教过你医者仁心吗?”
“论身份地位,你们家是太医世家,人人都尊你们、敬你们;论财富,进宫给里面的皇帝娘娘看诊,少不了打赏吧?你是失心疯了吗去配这个药?”
姜云远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道:“我、我只是,只是想配出一副可、可以治天花的药来。我也,也没想到漓帝竟会、会如此行事啊······”
“哼!”顾槿一把甩开他的衣领,深吸一口气,冷冷问:“你倒是说说,这毒,怎么就能治疗天花了?”
顾槿冷眼看着地上情绪失控的姜云远,也没有催他,任由他缓了好半天,这才听他解释道:
“痘疮状如火疮,病样与脓疱疮一般。害了天花很难救治,可是有的人发了痘就能活。脓疱疮不致死,我是想着,在没发痘之前,将人体内的痘毒用脓疱疮引出来,这样没准就能保护人体不被天花感染了······”
这样的解释,听在顾槿耳朵里荒诞到简直不可思议。
细细思量了一番,顾槿开口道:“想要赎罪也不是跪我,我这小辈可受不起,你先起来。”
这回换姜云远不可思议了:“顾将军不处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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