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马后”,实则就是被马拖行而走,快马行进间,人身上的皮肉不多时就会被磨得稀烂。
张怀安明白这只是一句威胁,他什么风浪没见过,只凉凉地说:“真要这般,顾将军最后还不是要费心费力救我性命,何必呢?”
这个张怀安,果然认准了擒王军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死,如此有恃无恐。
顾槿冷笑一声,语气奇怪地说道:“张怀安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是大夫,我会针灸,自然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说来,曾经张怀安还真没将顾槿放在心上,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
尤其是在顾槿当初送来询问情况的慰问书信后,张怀安就更看不上这个所谓的女将军。要查便查,要来便来,没有铁血手腕,搞一封书信来算什么本事?
现在看来,这个顾槿跟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她可以对你和蔼可亲,也可以顷刻间让你栽进泥潭。
兵权被轻易夺取,存银被收缴干净,就连自己的身体,明明伤口正在愈合,却日日感觉浑身无力。张怀安突然觉得,自己在顾槿眼中,就是一个被耍的猴。
这样的人,整个尚义驻军从上至下,竟还人人称赞她仁厚?
正当他欲开口找回场子,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正由远及近而来。
不过屋外值守的战士肯定不会放人进来,喧闹声停留在远处,顾槿隐约听见什么“人命关天”“求个大夫”。
出于医者的本能,顾槿还是吩咐卓然去看看情况。
卓然很快回来,快速瞄了张怀安一眼,行礼回话道:“将军,来了一个张怀安的旧部,说是他家递过来消息,张怀安的儿媳妇难产,求一个厉害的军医回去救救命。”
顾槿摇摇头,有些啼笑皆非:“军医哪会救难产的妇人?”
莫说军医不会,就连顾槿也只是凭借爆炸的资讯和医学基础课程了解大概,完全没有实际接触过产科方面的东西。
只是张怀安却急了,也不管自己还在吊着擒王军,软了语气,期期艾艾求顾槿:“顾将军也是医者,还请看在妇幼无辜的份上,救救我孙儿。”
对于这个只把孙儿挂在嘴边,丝毫不关心产妇的人,顾槿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问卓然:“可有让他们去寻城内厉害的大夫?”
“说是寻了,大夫没有办法,这才求到军中。”
“术业有专攻,军医厉害,也不是厉害在这方面啊······”顾槿摇摇头,嘴上虽这么说,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毕竟她虽帮不上忙,危急时刻,没准可以通过针灸给产妇吊一口气。
带上银针,出得营房,顾槿才发现是张怀安的儿子巴巴跑来向父亲求助。怪不得有张怀安的旧部哪怕得罪顾槿也要往里面递消息。
张怀安一个老将,也不知是怎么教儿子的,养的儿子文文弱弱,也不会骑马。刚刚乘坐超快速的马车跑来,差点没把他颠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事情紧急,顾槿可不敢带上这么一个拖后腿的,问清他家的具体位置后,顾槿就驾着小白龙疾驰而去。
张怀安的家位于尚义县城正中,从营房到那边骑快马需要一刻钟,位置也不难找,最气派的那所大房子就是。
顾槿风风火火闯入张怀安的家中,因为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根本用不着问路,她朝着最喧闹的地方寻了过去,很快就到了产房外。
张怀安的媳妇张氏在院中急得团团转,眼见突然闯进一个穿着盔甲的人,还以为是张怀安叫了他的手下回来,便一把拽住顾槿的手,张口就质问道:
“你家将军没让你带着大夫回来吗?”
顾槿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么多,听着屋内传来产妇的叫声,感觉情况有些糟糕,连带着她也着急起来。
见院中还站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顾槿拂开张氏拽着自己的手,径直朝大夫走去,张口问道:“羊水几时破的?产妇身体情况如何,你可知晓?”
顾槿身上穿的铠甲很是威武,威压甚重,老大夫不敢怠慢,快速回话道:“老夫不敢进屋唐突了娘子,不甚清楚羊水存余。产婆说胎位不正、胎儿过大,老夫只能给娘子开了补气的药······”
听着这囫囵的话,顾槿真的很想问他,要你何用?
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男女有别,就算产妇难产危急,轻易也不会让男大夫进入产房。而大夫完全无法亲眼查看实际情况,只能根据产婆的叙述开一些药方。至于其他的,便只有听天由命。
耳边不断钻进产妇的嚎叫,顾槿心下着急,抬脚朝屋门走去,竟是要破门而入。
张氏哪里肯依,真要让这当兵的进屋,那她儿媳妇的名节也算毁了,便死死抵住屋门,嘴里还骂道:“你这当兵的好不要脸,什么个东西,产房是你能进的吗?”
顾槿登时冷了脸,语气不善道:“你看清楚我是男是女,再不让开,你孙儿可真就出不来了。”
张氏一愣,这回听清楚了顾槿的声音,虽英气,却也是个女子的声音。只是还不等她仔细端详顾槿,整个人就已经被拨开,那穿着铠甲的女子就这么进了屋。
纵使在战场上见惯了鲜血,此时密闭不透风的屋内弥漫着的血腥气还是让顾槿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顾槿三两步上前,探上产妇的脉,一边询问产婆具体情形。
她的装束与产房格格不入,产婆却不敢得罪,只能老实回话:“胎儿臀位,已经被我转过来了,可胎儿太大,死活出不来,眼看羊水快要干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床上的产妇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神色憔悴,似乎把顾槿当成最后的救赎,眼巴巴看着顾槿,嘴里断断续续道:“求、救、救救我,求你······”
顾槿神色严肃,厉声说道:“闭嘴!不要再说话,也不要再高呼,节省力气。”
此时张氏也进了屋,正好听见顾槿严厉的声音,一时竟不敢上前。
脑海中搜寻着仅存的产科知识,查看完情况,顾槿想到了侧切。
只是这个事情,她没做过,可以说现在这个时代甚至都没人听过,可是顾槿明明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
稍一犹豫片刻,顾槿一咬牙,还是让张氏出去找大夫要桑白皮线,而她则拿起了原本用来剪脐带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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