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姐姐,何不叫掌柜的拿着布上门选,非得跑这一趟?”
“傻丫头,不寻个借口,怎么好出门松快松快?”
“我刚刚出门的时候,看见陆将军了,骑着匹枣红大马,当真是俊武不凡······”
正纠结选颜色的顾槿,猛一听到有人在谈论陆将军,心念一动。
“噤声,不可轻易谈论外男。”姑娘的声音温婉如风铃,清脆又悦耳。语气虽有些严厉,听着却叫人生不出不满来。
“嘻嘻,芷兰姐姐害什么羞啊,等你们的事情定下来,陆将军可就不是外男了。”
什么玩意儿?顾槿眉头一皱,所以这里的陆将军,是她所知道的那个陆将军吗?
抬头望去,那名叫芷兰的姑娘着一身青绿色广袖,鹅蛋小脸,梳了一个简单的美人髻,举止温婉得宜。
那小姑娘出言无状,芷兰低头轻笑,复又点点小姑娘的额头,道了声“胡诌”。察觉到顾槿在打量她们,她还冲顾槿微笑点头示意,倒让顾槿有些尴尬。
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一群人哗哗啦啦拥进布行,将那原本还算宽敞的铺面占了一半。
这派头,可比顾槿强多了。掌柜的见顾槿已经选好了东西,也看出她并不是想要包圆了手中的布匹,低声告了罪,转头去招待那两官家小姐。
顾槿初到京城,虽不了解这里有哪些官员才俊,可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又正值适婚年龄的“陆将军”,除了陆庭川,她一时想不到别人。
本来想选一匹石青淡墨色的布,可看见那个什么芷兰身上的衣服,顾槿突然有些不得劲儿,换了一匹墨色织花的锦缎。
付了钱走出店外,却突然听见先前那个小姑娘说起她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当真是没礼貌,哪有这般直勾勾打量别个的?身上那衣服是早八百年前的款式了吧,一股子穷酸劲儿。”
芷兰笑笑,轻声安抚道:“新朝初立,陛下提拔了一批新贵,莫要胡言,得罪了哪家新贵就不好了。”
“什么新贵?不都是一群穷酸的泥腿子,穷人乍富,来这祺盛布庄装什么大头蒜······”那姑娘语气倨傲,颇有些不屑。
“嘉怡,慎言!”当今圣上可不就是泥腿子起家?这丫头敢这么说,当真是不要命了。
陈嘉怡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巴。
谁知,本来已经走远的顾槿,听到她们的谈论,竟又折转回来,目光不善地盯着那叫嘉怡的姑娘,冷声问:
“说我穷酸?你又是哪家的小姐,想来定是富贵至极了?”
顾槿目光冷冽、面色不善,一拿出在军中时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就不好惹。
“不、不是,你······”
说人坏话还被撞个正着,陈嘉怡自知理亏,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槿不耐烦,呵道:“报上名来!”
这不是在军中,亦不是在战场,哪有这般语气跟人家小姑娘讲话的?听着就来者不善。
见势不对,宋芷兰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姑娘消消气,嘉怡妹妹口无遮拦,只是念她年纪小,还请姑娘莫要与她计较。”
宋芷兰说话温温柔柔,语调轻缓,叫一般人生不起气来。
顾槿可不是一般人,她冷冷一笑:“年纪小便是可以遮拦一切恶臭的借口?”
这话说得难听,就连本来理亏的陈嘉怡听了都冒火气:“你这人好没道理,什么叫恶臭?”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掌柜的连忙出来打圆场:“各位、各位,咱有话好好说······”
什么叫“和气”?顾槿不懂。现在都听见别人这般有针对性的明嘲暗讽,她若是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遁走,那简直对不起她这几年染过的血。
将手中抱着的布换到左手上,顾槿抬起右手指向陈嘉怡,冷声问:“你,是谁家的小姐?即便是阿猫阿狗,也总得有个姓名吧?”
这动作加语气,看在这两位官家小姐眼中,那真是粗俗至极。
陈嘉怡被顾槿一激,梗着脖子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刑部尚书陈思勉之女。”爹也报了,官名也报了,这不知哪来的野丫头片子,该识趣了吧?
啧,刑部尚书,正二品大员,的确是个牛气人。
二品尚书之女都这么傲气,那这什么芷兰,爹只会比她的更厉害。
果然,顾槿眼神一转过去,那宋芷兰便柔柔开口:“家父宋琛,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宋琛,这名字听得耳熟,顾槿仔细回忆了片刻,好像是个开国大功臣?只因他是文臣,顾槿不太熟悉。
只不过顾槿自己好歹也是“朝廷命宫”,又是武将,这两人的爹再厉害,跟她也没什么牵扯。略一点头,顾槿语气有些奇怪道:“那果然是极其富贵的人家。”
以为她服了软,陈嘉怡神色倨傲道:“不管你是哪家的,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好好赔礼道歉,本小姐便不跟你计较。”
顾槿莞尔一笑:“那便多谢陈小姐。”只是她这语气,倒是没多恭敬:
“至于陈小姐所说的赔礼,恕在下愚钝,难道不是陈小姐背后嚼人口舌在先吗?啧,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真不像官家小姐所为。”
顾槿气恼,不仅是因为这个陈嘉怡骂自己穷酸,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她以那般语气说起疑似陆庭川的“陆将军”,这让顾槿心里很是不爽。
鬼使神差的,顾槿也就问道:“你们先前所说的陆将军,是?”
“哼。”陈嘉怡有些不屑:“还以为是多讲规矩的人,打听外男,也是个不知羞耻的?”
顾槿很冷淡地看了陈嘉怡一眼,凉凉地说:“刑部尚书倒是个讲规矩的,只是自己女儿偷溜出来,当街大声议论外男,陈小姐就不怕令尊责骂?”
陈嘉怡的爹可以做她的护身符,自然也能做她的鞭策令,听顾槿这么说,她终究是软了语气:
“是陆庭川陆将军,你知道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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