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可景睿帝只是用那一双审视的眼睛看着她，并没有立即说话。
倒是其他牢房中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个方向看。还有来福，悄咪咪打量了顾槿一眼，眼中全是震惊。
这个顾将军，屡次顶撞，要是换成别人早被收拾了。
景睿帝沉默的时间越久，顾槿心里就越是惴惴不安。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顾爱卿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那庭川呢？你犯下如此大罪，把陆庭川摆在什么位置了？”
说实话，这一刻顾槿很是庆幸，她与陆庭川还没完婚。
“陛下了解臣，这种事情，也只有臣这种倔驴敢干。臣在世间孑然一身，与陆庭川也还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是以，如果陛下要罚，还请收回赐婚。”
顾槿的意思很明确，无论如何都不要将陆庭川牵扯进来。
而且她还相信，凭借着景睿帝对陆庭川的信重，哪怕陆庭川为那件事情打了掩护，他也是绝对安全的。
景睿帝定定地看着顾槿，听她一字一顿道：
“臣愿赴死！”
一听这话，他反而笑了：“你倒是乖觉，还怪会给自己找轻省的法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留下一地发懵的人。
除了顾槿和景睿帝，不管是狱卒还是犯人，所有人皆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甚至还有人见皇帝走远，悄声问顾槿到底犯了什么事。
顾槿统统没搭理，又坐回角落去，静静等待下一次的审判。按照景睿帝最后的意思，直接赐死顾槿反而是便宜她了。
她以前不怕死是真的，可现在心中有了牵挂，眼看好日子马上要来了，又怎么舍得死呢？
可是没办法，事情被景睿帝知晓了。
只要能确保陆庭川不会受到牵连，她也就安心了。
另一边，景睿帝从诏狱出去后直接回了御书房。之后便一直没出来，连晚饭都没有回坤宁宫吃。
来福等亲近的宫人自然知道事情不对，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到皇后亲自过来了，来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领着众人呼呼啦啦退了出去。
王皇后一进来，就看见景睿帝死死盯着桌上一堆摊开的奏折。
“又是谁给咱们陛下气受了？竟是饭都不晓得吃。”
听见她的声音，景睿帝像是回过神来，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最后把王皇后拉到桌案前：
“你瞧瞧。”
王皇后也没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话，直接拿起一份，看完之后轻轻一笑：“这都是好事啊。”
抬眼一瞧，景睿帝还是那副严肃脸，王皇后便接着看起了其他的。
只是越看也就越迷糊：
“都是些好消息，陛下着恼什么？”
那些摊开的奏章，有着同一个主题，是各地医学院上报这一年的成果。虽然各有侧重，可总体来看全是喜讯。
什么“京城医学院一年招收了上千名学生，有多少多少有基础的学子已经能做医助了。”
什么“冀州医学院培养的战场救护队在战场共救得多少多少人，战后至今又有多少多少人顺利康复。”
什么“荆楚医学院的妇内科创办顺利，学子们协助医博士救了多少多少难产的妇人。”
再怎么看，各地医学院也称得上一句功劳卓著，景睿帝完全没有发怒的缘由。
见王皇后迷糊，景睿帝指了指手中奏章的末尾，上面写着：
“江陵一地，孕喜妇人八百七十六人，难产者大半。妇内科医博士领女学子诊治，救回三百余名妇婴。”
上奏之人写上这一句，其实就是想说明妇内科有功。最后还请景睿帝拨银子继续支持招收女学子。
一座城一年有八百多孕妇，说明那催婚法令着实有效。可后面的数据着实吓人了一些，王皇后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有那么多难产？救回三百余，岂不是还有近百的妇婴死亡？”
这就是景睿帝在一堆表功中关注到的重点，生产死亡率实在太高了。
“不止是江陵。”景睿帝又从中找出几封奏折来，上面都有相关数据的记载。
王皇后越看，心就越沉，不由得想起曾经立法时听闻的顾槿带头反对的事情来。
“这么来看，小槿和一众大夫当初提的说法是真的。过早孕育，对女子和胎儿都不好。”
她突然把话题拉过去，景睿帝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接着就看见王皇后把视线转向了冀州医学院上报的奏折上。
这份奏折是严旭上奏的，虽然当初医学院的侧重点是战场救护，可那边是第一批收入女学子的，相应的妇内科发展还比其他地方更顺利。
不过，严旭倒是没详细写什么新生婴儿的增长，只点了一下妇内科这半年来救护的难产妇人人数。
“这么来看，冀州那边的孕产妇难产的情形倒是最少的······”
王皇后一边喃喃，只是声音越发低沉。
当初景睿帝送过去的移民，足足有三十万。虽然听从了顾槿的建议安排了举家迁移，过去的不全是青壮年男女，不过女孩的数量也不少。
可冀州一地居然只有极少的难产事情发生，比例比其他地方低上太多。
怎么冀州就如此与众不同？
除非，那边有不一样的控制。
想到顾槿曾经头铁干的事情，王皇后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是顾槿她······”
因为只是猜测，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景睿帝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语气不是很好：
“咱们那好外甥，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这样一个反骨？”
“违抗皇命，欺上瞒下，当真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光听这两句话，王皇后就知道了景睿帝生气的缘由。稍一思索，她还是劝道：
“厉风，这孩子的确是不听话，可是，你也没给她任何活动的机会啊。”
“但凡她有别的又高效又能皆大欢喜的法子，她何至于犯险？”
“哪怕她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做的不妥，可再怎么说，也因此救了不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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