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姜云远对这批青霉饮片很没有信心。根据他的试验结果，这些东西对付伤口甚至还没有直接把绿毛涂在上面有用。
可这个东西毕竟是根据顾槿提供的思路弄出来的，她又是将军，现在下令带上，姜云远也没有理由拒绝。
与他的不自信相反，顾槿自己对这批青霉饮片抱有很大的期待。虽然姜云远说过药效不稳定，可真的紧急起来，再是细微的药效都有拯救一条人命的希望。
要是捣鼓出来之后不用于实践，那她和姜云远白费这大半年功夫作甚？
只有亲眼见过这批东西的效果，找出问题来，之后才有继续改进的可能。哪怕一年两年都研究不出来，顾槿也不会放弃对青霉素的研制。
装好车后，顾槿看着屋中的设备又跟姜云远探讨了一下步骤，之后才马不停蹄回了将军府。
在陆庭川的郡王府邸竣工后，原先把将军府一分为二院墙却并没有拆除。按照规制，这个府邸是都指挥使级别居住的，顾槿自然不能全占了去。
陆庭川回到冀州后搬至郡王府居住，便开始修缮改造将军府的另一半，要把它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冀州都司办公署。
等顾槿回到小院时，里头的热闹还没有散去。
一边是热火朝天的议亲程序，另一边却是战火重燃的压抑。有这么一瞬间，顾槿产生了一股撕裂感。
仿佛这道院门一关，世界依旧如这一方小院一般，是喜庆和平的。
“小槿愣着做什么？你们议事结束了吗？”
曹晴风站在廊下，面色有些忧愁。
顾槿回过神来，三两步上前，这一回她并没有做什么客套的礼数，反而轻轻握住了曹晴风的手：
“事情说完了，伯母，对不起。您为了我们的事情忙前忙后，可······”
“傻孩子。”曹晴风打断了顾槿的话，拍拍她的手：“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老陆家。这节骨眼上的，着实委屈你了。”
果然是母子，说出来的话跟陆庭川一样。
顾槿正欲反驳，又听她道：
“我知道军中出了大事，你们职责所在，要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家里这边，有我和茵娘看顾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曹晴风的深明大义让顾槿说不出话来。若说她没有阻拦陆庭川是正常的，那么支持顾槿出征就很是难得了。
三书六礼已经过了一半，在某一些人眼中，顾槿半只脚就已经踏入了景宁郡王府。作为陆家未过门的媳妇，她此时应该关起门来绣嫁妆。
陆庭川出征在外不在家，她就应该多跟曹晴风走动，代替夫婿照顾婆母，以尽孝道。
可这些要求，曹晴风并没有加诸在顾槿身上。她给顾槿和陆庭川的只有理解和支持。
顾槿没有说话，上前轻轻抱住了曹晴风。
莫说古代人，就是现代人表达感情都会含蓄。顾槿此时的拥抱，可以说是曹晴风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她立时就愣住了。
“我们 一定会凯旋，伯母，你们在冀州也要保重。”
曹晴风回过神来，在顾槿耳边连连道“好”，眼眶早已通红。
顾槿嘴上说得肯定，可内心对“凯旋”并没有多大把握。
漓军此次的进攻是有备而来，他们又有全火器覆盖。这一场仗能不能打赢，顾槿也不知道。
她松开了抱住曹晴风的手，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眼中打转了泪花，却没有说什么“不要伤心难过”之类的话。
反而娇俏地道了一句：“伯母，我回来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庭川哥说您做的饺子好吃······”
“我去做，我这就去做。”曹晴风拭拭眼角的泪，领着嬷嬷就要往厨房去。茵娘本想跟顾槿说两句话，见曹晴风走远，只能先追了上去，留给顾槿一个担忧的眼神。
顾槿目送她们几人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踱步回了书房。玉兰给她端来茶水之后便默默退了出去，安安静静守在门外随时听候传唤。
顾槿连兵都没来得及点就着急回来，是为了写两封信。
一封是给常州送去的，为了跟天宁寺那边协商，将他们储存的所有陈芥菜卤运到前线来。
另一封是留给乔御清的，简单告知了一下去向，又让他回来之后安心在郡王府住下。更希望他尽快找到愿意收购旧宫宝物的外商，将那些个宝物快速变现。
墨迹刚刚吹干，屋门便被敲响：“小槿，在忙吗？”是茵娘的声音。
顾槿一边给信封上火漆，一边扬声道：“姐姐进来吧。”
茵娘捧着一个小盒子，直接打开来给顾槿看：
“这是芳媛托我交给你的绸布银子，有八千两。”
“这么多？”顾槿惊讶，抬起头来一瞧，小盒子里是八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
“芳媛说原本应该给得更多些，只是铺子和制衣坊要周转，暂时拿不出来足够的银钱，只能先给这么多了。”
说实在的，对于那些东西，顾槿压根没抱太高的期望。都是些上好的布料不假，可毕竟很多都有些年份了，能换个千八百两银子都成，没想到柳芳媛给了那么多。
“姐姐，这笔银子来得真是时候。”
打仗填的是人命，烧的却是银子。别说来一笔八千两的，就是八十万两都不够烧的。
不过有总聊胜于无，多了八千两，就能多养活出征的军队一天。哪怕用来造火铳，也能多弄一千余把出来。
看着顾槿高兴，茵娘想露出个笑容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半晌，低低道了一声：
“战场凶险，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槿郑重点头，也只能宽慰一句“放心”，别的什么都不敢保证。
茵娘也不指望顾槿说啥，亲自将银子交到她手上后，又忙着招呼下人把陆庭川送来的聘礼入库。
顾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了茵娘的帮衬，她才能完完全全将心思放在事业上去而没有后顾之忧。她这个顾府，要是没有茵娘，根本都撑不起来。
正恍然间，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是钱玉巧来了。这丫头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顾将军，我也要上前线去。”
顾槿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毫不犹豫摇头：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可上前线不是说着玩的。我们这回开拔也不是坐马车，要在五天之内走四五百里的路，你受不住的。”
钱玉巧历来懂事，北上的一路也把顾槿照顾得很好，几乎从来没有反驳过顾槿的话。可这回，她却格外坚决：
“顾将军，哥哥在哪，我就在哪。我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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