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桓笑笑不说话,又去牵她的手。
钱宝儿甩开他往前走了两个大步就是不让他碰,走远了之后才回头斜眼睨他,“我才不用你帮呢,那点小事根本难不倒我。”
“是是是,凭娘子舌绽莲花的本事,定可以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要是跟他们吵起来了辩驳起来不是费事费口水,可咱们带的水不多不是,万一渴了没水喝呢。”
宋景桓狗腿地附和道,也跟着她往前大跨步。
他的腿可比钱宝儿长多了,任凭她已经走前好一截,他两步就追过来,不管钱宝儿愿不愿意,握住她的手就不肯放了。
“喂喂喂,你撒手啊。”
“我不。”
“你不撒手我咬你啦!”
“那你咬吧。”
钱宝儿:“……”
比死皮赖脸和臭不要脸我比不上你。
我认输!
……
反正怎么也甩不开书呆子的手,钱宝儿也就权当她是牵着小胖子出去溜达了。
一路上,大婶大娘们边赶路边聊着八卦,从这个村的寡妇,到那个村的鳏夫,到那边村子的待嫁黄花大闺女、待娶妻小青年,扯着扯着又说到已婚的小媳妇和婆婆的相处之道,总之话题一路上就没断过。
谁也不用在意话题要怎么衔接,说着说着就跳了,一个人跳话题其他人也跟着跳,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又转回来,十分和谐,一点不麻烦。
钱宝儿就听得津津有味的。
那个胖婶被书呆子说了几句之,就走到前面去了,一路上虽然也偶尔回头瞄几眼,但是每每看见他们手牵手,就又讪讪转回去了。
虽然钱宝儿不太乐意就这么被宋景桓牵着手,但可以看见胖婶吃瘪的表情,她还是很高兴的。
能让看不顺眼的人心里不爽,她就很爽了。
俗话说的好,我就喜欢这种你看我不爽可是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嗯,这句俗话是她钱宝儿说的。
听着八卦和家长里短,不知不觉就走了好远的路,钱宝儿还没来得及想起她要认路这件事,就听见走在前面的一个大叔高兴地吼了一嗓子:“大家加把劲儿啊,马上就进城了!”
大家就沸腾了起来。
钱宝儿心里暗暗高兴,一进城她就可以把嫁衣拿去换钱了……等一下。
她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下意识往身上摸。
嫁衣呢?
她看了看宋景桓手上拎的东西,又看看自己被牵着的左手和空空如也的右手。
啊!出来的急她居然把最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刚刚洗好晾干的嫁衣那才是最重要的呀!
啊啊啊啊!
要死了!
什么都没带换个屁的钱啊!
钱宝儿,你的脑子是猪脑子么?
还是说你睡觉的时候翻身翻太猛把脑子都给压坏了!
钱宝儿真恨不得给狠狠自己两巴掌,看着遥遥在望的城门,她欲哭无泪。
想死的心的有了。
最重要的东西没带,她辛辛苦苦走这么远的路是为了什么呀。
苍天啊,我上辈子是不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辈子才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钱宝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把宋景桓抓得紧紧的手就这么一甩,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来,钱宝儿就是想哭,什么都不想管了。
宋景桓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她自个儿热切到连自己的利器都没带上也浑然不知,显然是高兴过了头,他索性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这迷糊的丫头到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不过也晚了。
“娘子,地上脏。”宋景桓蹲下身,柔声劝道。
“你赶你的集你不要管我行不行。”钱宝儿横了他一眼,借着就哭了起来。
扯着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纷纷看着宋秀才,早的时候不是还是这位小娘子占尽风头么,怎么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宋秀才给弄哭了呢?
众人那点八卦精神全都给勾起来了。
钱宝儿也不觉得丢脸,死活哭。
宋景桓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挨着她也往地上这么一坐,心酸地说道,“娘子若是不走,为夫也不走了。咱们今日就当是白来这一趟,这狼皮和兔子砸在手中卖不出去,白花花的银子可就眼睁睁飞走了。”
哭得起劲儿的钱宝儿一听说“白花花的银子可就眼睁睁飞走了”,浑身一震,就跟被人抢了钱似的立刻蹦了起来,“谁说狼皮和兔子要砸在手里的!”
说着扯着袖子把眼泪一抹随后把宋景桓也给拽起来。
宋景桓配合地由着她将他拽起来,眼底隐去一抹深浓的笑意。
前面的胖婶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咕哝了一句:“就没见过这样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一点不害臊。”
钱宝儿脸上犹挂着泪痕,双手往腰上一叉就上前两步,气势汹汹道:“我就愿意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下哭你怎么样?我们家相公都不觉得丢人关你什么事啊!”
胖婶瞪眼:“……”这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能说出口啊!
周围一干吃瓜群众也算是见识到了,他们上哪儿见这般死皮赖脸的小媳妇去哦。
话是真敢说。
宋景桓扶额,但看见钱宝儿那副“我就是胡搅蛮缠、我就是无理取闹、我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爱搞事情不服来打架”的气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些天以来她都是故意在折腾么?
无论是昨日在村道上与胖婶母女发生了冲突,还是一大早又见胖婶的事情,她一直一直就是故意的。
并且是存心又存心啊。
可他怎么能如了她的意遂了她的愿?
钱罐子,你往死里折腾也没用的。
这辈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凤眸压下意味深长的笑意,宋景桓若无其事地弯腰拍掉钱宝儿身上的灰尘黄土,又柔声笑道:“娘子,地上坐着不舒服,你要是腿酸脚累了,你说一声我背你便好。”
钱宝儿风中凌乱:“……”
我都已经借题发挥无理取闹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能忍!
书呆子你投胎的时候是忘了卸下龟壳了么?
钱宝儿挫败地叹了口气,深深有种过去二十年在太平镇都白混了的赶脚。
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抬头看了眼遥遥在望的城门,终于不再故意捏着嗓子而是用她原本平和轻缓的嗓音道,“入城吧,时候也不早了。”
“嗯。”
宋景桓淡淡点了个头,执意要牵她的手。
钱宝儿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
城门越来越近,钱宝儿看着宋景桓的侧脸亦步亦趋。
她越发觉得,这个书呆子恐怕早就看穿了她的真正用意,兴许他也早就看穿了她是故意闹事搞事情的。
虽然她没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人生二十载,生在钱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比同龄的女子见过更多是事情。
宋景桓,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呢?
金鳞岂是池中物?
进了城之后,钱宝儿便不说话了。
从山村进城这条路约莫走了有一个时辰,这会儿也就卯时,集市上已经热闹非凡,小贩们的吆喝一声高过一声,都在拼命想把自己家东西给推销出去。
乡亲们进了城之后便也各自散开,分头寻找适合自己摆摊卖东西的地方去了。
宋景桓带着钱宝儿往没什么人去的那块地方去,钱宝儿也不抗拒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
接着便见宋景桓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浅黄色的麻布,往地上一铺四四方方,干干净净。
狼皮也扑上去,灰色的狼皮扑在黄色布上,不知为何显得越发干爽。
至于那几只野兔子,宋景桓把麻袋往地上一搁,让钱宝儿看着东西,钱宝儿呆滞的点个头,就见他一转身不知道去哪儿弄来一个笼子,四只兔子被放进笼子里,活蹦乱跳地在里面蹦跶。
这个书呆子……哦不,这个宋秀才是早就想好了吧。
这哪里是临时起意要来赶集的人,分明早就准备好了。
到这儿他也就不装了?
钱宝儿双手环胸盯着宋景桓看,把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都给打量了一遍,宋景桓大大方方迎上她的目光,状似不解道:“娘子在看些什么?”
“看你好看啊。”钱宝儿微微一笑,张口就来。
宋景桓闻言凤眸弯成了两个月牙,“娘子夸我好看,高兴。”
钱宝儿:“……”
有没有人告诉他,他这样笑真的很假。
她索性不与他说话了,径自盯着市集上来来去去的人看。
市集上最热闹的地方顾客络绎不绝,他们这个地方却鲜少有人问津,瞧宋景桓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今个儿应该能把东西卖出去个高价钱的。
思及此,钱宝儿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说道,“我去前面逛逛,你自己慢慢卖。”
宋景桓闻言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钱宝儿横了他一眼:“我身无分文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这倒是。”宋景桓淡淡一笑,又坐了回去,“娘子快去快回,咱们把这狼皮和兔子给卖了,回去我好给娘子你炖鸡汤喝。”
钱宝儿一时无语。
摆摆手就算是答应了。
踏着轻快的脚步迅速奔进了热闹非凡的人来人往中。
她却不知,她一离开,宋景桓身边便多了个穿着劲装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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