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是个热血男儿,曾经也是戍边的大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外敌入侵而不作为。
从前姑父是顾念着他的身子,担心若云姑姑如今他已然大好,姑父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于是,姑父又一次披挂上阵。
而他毫无选择的,也随着姑父一同赶赴边疆去。
姑姑与姑父说的对,倘若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自己喜欢的姑娘?
那些不肯放过他的人已经到过太平镇一次了,难保他们不会再去一次,钱罐子她太迷糊了,她的命禁不起这么三番两次的折腾。
他虽然离开了皇宫,可依旧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无心争夺,却有人紧盯着他,非要他的小命不可。
宝儿就是被他连累的。
那一次,他们找到了太平镇,他眼睁睁看着钱罐子躺在血泊里,整个人都吓傻了。
好在,后来她好起来之后全然忘了这件事。
但这种事,决不能再来第二次!
他也不能一直都留在她身边,那些一心想对付他,他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能护住她?
他先要强大起来,才能照顾好迷糊的她。
……
可他没成想,这一去便是这么多年。
边关岁月无情,战场更是残酷无比。
去之前姑父便与他说了,可实际上,战场还是他无法想象的残酷。
两军交战,并非故事里说的那般轻巧。
沙场上兵戎相见,以命相搏,稍不留神便会送了自己的人头。为了活着,只能不断不断地要了别人的脑袋。
他第一日认识的那些军中兄弟,渐渐都殒没在残酷无情的岁月与沙场厮杀之中。
七年多的时光,明明十分漫长,却也在厮杀之中转瞬即逝。
他的面具,一戴便是七年。
他好不容易成长起来,成长到足以护住钱罐子的安危,却还没能去见他,便被召回了京中。
他不能不去。
若云姑姑说,有些事始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这件事既然有始,就必须有终。
他这一辈子很长,若想给宝儿一个安稳的后半生,便只能披荆斩棘,让这些不让他们好过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让这些人彻底远离他的生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到头来,他没能轻而易举就解决这些人,还是把宝儿给牵扯进来了。
可是,钱罐子,这一趟哪怕是刀山火海,你恐怕也要陪着我一起闯了。
这些年他人虽然远在边关,却一直关注着太平镇的动向,眼看着那个傻丫头一次次被她爹钱老爷给安排的婚事困扰,又一次次将婚事都给折腾黄了,他至多是在背后帮忙推波助澜。
若论破坏力,大抵没谁能比得上她这个太平镇第一恶霸了。
宝儿,原本我想等我解决了所有的麻烦再去寻你,可如今的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更没办法让你离开我身边。
让你等了太久,我也等不下去了。
如今的刀山火海,我们都一起闯吧。
……
宋景桓把玩着一个旧的不能更旧的拨浪鼓,十分珍惜的看了又看,小心翼翼放进了精雕细琢的檀木雕花盒中。
里头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都是些旧东西,有的年代久远十分老旧,有些伤痕累累破烂不堪。
他却待如珍宝,小心翼翼盖上了箱子。
在边关那些年,他便是靠着这些东西撑过来的。
想起那些年的那些事,眼底微有些湿润了,嘴角的笑意却宛若重生般欣然。
璀璨夺目。
……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
宋景桓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宝箱确定锁好安然无恙,这才起身去开门。
开门一看。
门口的人,却是钱罐子。
傻丫头满面笑颜,笑靥如花。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给我开门呢。”
钱宝儿说着便挤开他往里走。
在宋景桓没有看见的地方,她眼底闪过了一抹黯然与心疼。
但她很快便收敛好情绪,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书房很大,这个格局也很开阔。但她就是一眼喵教了案头的雕花檀木盒。
三步并作两步笔直走了过去。
刚想打开,钱宝儿便看见了上面玲珑小巧的缩。
锁上了。
她扭头看身后跟过来的人,“钥匙呢?”
宋景桓淡淡笑了笑,“娘子要钥匙做什么?”
“韩恕说你书房里有个宝箱,珍藏了许多宝物,你看得比命还重要,我想瞧瞧你都珍藏了些什么宝贝。”
钱宝儿理所当然道。
“的确是比命还重要的宝物。”宋景桓颇为感慨,唇际的笑意更甚了。
却丝毫没有交出钥匙的打算。
钱宝儿微微皱了皱眉,将他好一通打量,最后便瞧见了他腰上露出的一点点金属,她疾步上前,不由分说就动手抢了过来。
宋景桓一个愣神,便被她得了手。
“宝儿,还我。”宋景桓无奈地冲她伸手。
钱宝儿把钥匙往身后一藏,“不行,今个儿我若是不瞧瞧里边儿都存了些什么东西,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不许抢,否则我咬你的!”
说着扭头便去鼓捣那个箱子。
凭宋景桓的能耐,想从她手中抢回一把钥匙有什么难的。
只不过是他舍不得违拗了她的心意。
而之所以不愿意让她瞧见箱子里的东西,只是因为——
他难为情。
“这么漂亮的檀木雕花盒子怎么就装了这么些破烂东西?”钱宝儿骤然叫了起来。
宋景桓抬眸看去,便见她从他宝箱里拿起了一个很旧而且伤痕累累的小布偶。
钱宝儿将布偶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将这个破旧的布偶给捏碎了。
却还捏着嗓子若无其事道,“这些破烂玩意儿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宋景桓就这么望着她,也不说话。
钱宝儿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盯着旧布偶看了许久,又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放了回去,生怕稍微用点力,这布偶与檀木雕花盒子里的东西便会被她弄坏了。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眼底泪水却如泉涌,热意一下便涌了上来,“啪嗒”落了在她手背上。
“这些旧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明明记得,都已经丢掉了。”
强行抑制了哭腔的嗓音在颤抖,宋景桓一下就慌了手脚,连忙将她拥入怀中。
“别哭,你哭我疼。”
钱宝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嚎啕大哭。
在外人面前无所不能的三殿下此时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你别哭啊。”
“那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丢掉?”
钱宝儿又“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
钱宝儿长大以后就极少哭,可这回却哭得稀里哗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糊在了宋景桓那上好绸缎做的衣裳上面。
她小时候别人有娘她没有,她就哭。
后来她才发觉,娘亲没了就算哭也哭不回来。
再后来,别人都说她是钱家大小姐,不跟她玩,小伙伴都不理她了,见她就绕着走。
她也哭,可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又哭又闹还饿的头重脚轻的,最后那些人也没有谁有来看她的。
反而来了个小胖子。
她又发觉,哭肿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啊。
打那之后她就不爱哭了。
可偏偏这个书呆子就能轻而易举戳中她的泪点,她心里最深处好好珍藏起来的脆弱,在他面前全都不攻自破。
这会儿她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痛得一塌糊涂。
那些她丢掉多年的旧玩具,那些早被她扔出视野的东西,全被他收藏着,两岁时的拨浪鼓,五岁时的布偶,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缠着老头子给她做一只发钗。
还有后来她缠着王老头儿教她捏的面人,都在里边儿了。
那时候小胖子刚到太平镇不久,她见街上那个捏面人的王老头儿捏面人好看,就缠着王老头儿教她,从天黑缠到他收摊,王老头儿没办法才勉强教她。
可惜她手艺不行,本想捏个小胖子给那个对她很好的小胖子的,可没想到王老头儿怎么教她都捏不好。
后来,她便没脸把东西送给小胖子,就悄悄给埋在自家后院的大树底下了。
可这些东西,她丢掉的,她藏起来的,全都在他手里边。
这些年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呀。
钱宝儿哭得不能自已,把眼泪鼻涕全都糊在了宋景桓衣襟上。
哭完了已经是许久之后。
钱宝儿多年没哭过,这一哭简直是将这些年积攒的那些郁闷一口气儿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出来了。
酣畅淋漓。
淋漓尽致。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哭泣才渐渐平复下来,宋景桓轻轻拍着她的背,无私贡献了自己的衣裳权当帕子,擦去了她一把一把的鼻涕与泪。
钱宝儿止不住抽噎,抽抽搭搭的盯着宋景桓道:“你说,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暗地里悄咪咪地偷窥我?”
宋景桓攥着袖口便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这才徐徐笑着说道,“娘子说是便是。”
“胡说,你明明就一直在偷窥我,你不要不承认。”
“是是,我一直都在偷窥你。”
宋景桓连声应道,说着神情便黯淡下去了。
“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我都知道。”
“你爹给你找婆家我知道,你不愿意出嫁不开心我也知道……”
“你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退亲我也知道,我甚至还在背后帮过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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