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此话一出,御书房里一片死寂。
书案后的陛下脸色绷紧,已是一片寒霜。
做贼心虚的人,已经不打自招了,还说什么呢?
片刻,大殿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慌失措的爬起来,“父父皇,我我我……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陛下冷冷打断他,大殿下骤然对上他父亲森寒的眼神,顿时噤若寒蝉。
陛下径自转向韩恕,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三殿下还有何吩咐?”
韩恕忙作了个揖,郑重道:“回陛下的话,三殿下只吩咐微臣带这些证人前来面圣,其余的微臣便不知情了。”
“好,你可以退下了。”
陛下挥了挥袖,韩恕又行了个大礼,便如同来时一般,稳重地退了出去。
瘫坐在地上的大殿下眼睁睁看着韩恕走出了御书房,又一抬头,便瞧见了那几位在他认知了早就该不存于这世上的知情官员,那些为自己辩解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呢?
自掘坟墓,自寻死路啊!
那几位大人齐刷刷都看了大殿下司徒真一眼,便又转去向座上的陛下行了礼,之后便一个一个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
从御书房出来,六殿下长抒了口气,“今个儿真是……”
“老六。”
话刚开了个头,二殿下便淡淡打断了他。
六殿下一怔,随即闭上嘴。
风流倜傥的五殿下斜睨了二殿下与六殿下一眼,若无其事摇着他最喜欢的那把折扇,走了。
就像没事人似的。
仿佛方才御书房里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他就这么走了。
六殿下看了看深色淡淡的二殿下,又看了看一脸不悦与不甘的四殿下,索性选择了沉默。
四殿下阴着张脸,也看了二殿下与六殿下一眼,往后宫去了。
而六殿下与二殿下对视了一眼,弱弱道:“回府?”
“嗯。”
二殿下点了个头,二人便往外走去。
而身后的御书房里,大殿下还瘫坐在地上。
座上的陛下闭了闭眼,收起眼底的沉痛,缓缓吩咐道:“孙福海,拟旨,庆郡王司徒真结党营私,为一己私欲泄露大考考题拉拢人心意图不轨,着废除爵位贬为庶人,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依律治罪!”
大殿下惨然一笑,泪如雨下。
自古成王败寇,理当如此。
理当如此啊!
……
宁王府的马车穿过街道,悠悠而行。
宫城之中的变故仿佛与他们无关。
车里头的钱宝儿玩玩闹闹一番之后,到底是精疲力竭睡过去了。
然而她睡梦中仍不安稳,一惊一乍的是在御书房之时留下的后遗症。
她毫无意识的双手紧紧抓着宋景桓的手,一直喃喃念着:“这皇家能不能不要招惹?我只想过我满身铜臭的市井小民的日子。”
宋景桓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也喃喃念道:“你再等等我,等我替母亲洗刷了冤屈还了她清白,咱们就离开这儿。那把龙椅再好,他们要争便去争吧。”
睡梦中的钱宝儿像是听见了他的话,喃喃回道:“陛下器重你,陛下喜欢你,我的存在便妨碍了你。他会生气的。”
她念着念着又说:“陛下想杀我,杀了我,兴许你就回心转意了。”
“傻瓜。”
宋景桓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将钱宝儿紧紧抱在了怀里。
要不要争储君,要不要争帝位,都是他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不过,钱罐子说的却是对的。
兴许在陛下的眼里,他就是觉得他是因为钱罐子才不想争。
陛下一心器重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一个乡野女子?
钱罐子,看样子你还要受些苦了。
……
此时,后宫容华殿。
众皇子从御书房出来都各自出宫回府,唯有四殿下拐了个弯儿往后宫来向自己的贵妃母妃请安。
梁贵妃甚得陛下宠爱,做人做事自有一套,四殿下来了之后,她便遣退了下人,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女侍官在门口候着,其他人都退出去了。
四殿下见四下并无旁人,便将御书房之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声情并茂的同梁贵妃都给演绎了一遍,说完不忘了拍桌子以示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母妃,你说那个司徒烨可气不可气?父皇真真太偏心了!素日里朝上哪个大臣对父皇都是毕恭毕敬的,我们这些个皇子哪一个对父皇他老人家不也是恭恭敬敬的,他却偏偏瞧不上我们,被那个司徒烨横眉冷眼也不在意,众目睽睽之下被司徒烨那般对待竟然没将他治罪,司徒烨他凭什么呀!”
梁贵妃闻言摇摇头,给他递了杯茶水,“傻孩子,陛下对那个司徒烨就是偏爱,你就算做的再好,也比不上他分毫。”
四殿下愤然满饮了一口,“母妃,难道就任由司徒烨这么继续抢尽风头么?他从小就是个祸害,只要有他在,其他人便看不见我的好。”
“他走都走了那么多年,还回来干什么呀,他一回来,我这些年的努力又全都白费了,父皇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看不见其他人,我不甘心!”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他啊,长久不了的。”
梁贵妃意味深长道,“帝王心思最难测,宠幸谁不宠幸谁,也不是旁人能揣测的。谁晓得陛下他什么时候就改变心意了呢。”
四殿下短暂的怔愣之后,眼中又亮起了光,“儿臣明白了!”
说不定是因为他们几个皇子都太过顺从听话,才让父皇没有了新鲜感,反而喜欢那个叛逆的小子。
可是,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呢?
就冲司徒烨那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德行,放着朝中重臣家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一个乡野无知村妇的狭隘目光,他就长久不了!
他就不信父皇会一直一味袒护司徒烨下去。
帝王心思最难测,总是一味忤逆的话,哪怕是陛下也迟早会厌烦。
既然如此,他就不妨助力一把。
“母妃,儿子告退了。”四殿下心里有了想法,便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记住,别与三殿下硬碰硬,眼下情势不可鲁莽行事。”
“孩儿明白!”
梁贵妃看着儿子离开的身影,慈爱的目光里染上了一点狠戾。
那个女人的儿子会得陛下瞩目又有何稀奇。
从前她便是一人专宠,有了儿子也是个天纵英才。
可惜,一人专宠又如何,该被打入冷宫时还不是进了冷宫么?
为今令人操心的,只有她的儿子了。
在外头这些年,那个孩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圆扁的小孩子了,皇三子宁亲王司徒烨,可是一身战功赫赫,朝野上下无数人敬仰佩服。
若是他有心争储位,那可是一场硬仗。
……
康王府里。
二殿下与六殿下一同回来,进了门便直奔书房,让下人奉茶之后也不让伺候,大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二哥,方才在御书房里,我真真差点给吓死了。”
六殿下一屁股坐下,猛地灌了口茶下去,才长抒了口气。
“要我说,老三简直胆大包天,我从未见过朝中有哪位大人敢这般与父皇说话的,哪怕是首辅范相爷,在父皇面前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怎么有那么大胆子。”
二殿下呷了口茶,才徐徐说道:“老三与咱们都不同,就冲他敢顶撞陛下这份胆识,就是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不上的。所以父皇会对他另眼相看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这些在皇城中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惧怕陛下的威严,素日里陛下皱个眉头他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却敢对着陛下大吼大叫横眉竖眼,全然没将一国之君的威严放在眼中,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份胆识魄力,岂不是叫人羡慕佩服。
“而且,真正胆大包天的不是老三,是老大。都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也都知道身在皇家不可能不争不抢,可他竟敢与江南那些个官员勾结起来做这些事,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几个字二殿下咬字重了许多,眼底泛起了丝丝的笑意。
如此少了个对手,若说他不兴奋那是假的。
可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老大这是自甘堕落,自掘坟墓。
若换了是他,他便不会去做这些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根本也不需要去做这些事。
六殿下望着他二哥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记得,二哥曾与我提起过此事。老大若是肯听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
的下场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二殿下神色微微一沉,打断道:“我从不知关于大殿下的什么事,更没提过。你也不知情。你记住了。”
六殿下心里“咯噔”一下,忙点头,“我什么都不晓得,也什么都没听说过,任何人问起都是如此。”
二殿下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如此甚好。”
说着又端着茶盏抿了口茶。
六殿下暗暗松了口气,多看了他二哥一眼,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
……
(https://www.biquya.cc/id156980/5679301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