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两个商量了具体该如何施工。
等刘娥把午饭端到堂屋,程友富看见别人家开饭了,就要回去。
程发达拉着侄子不让他走:
“友富,留下来,三叔这有酒,中午陪三叔喝一杯!”
程友富为难:
“三叔,我就不陪你了,我回家去吃。”
程发达坚持不让走,程友富家里穷家破户的,能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一大锅没有油水的萝卜炖白菜,哪里他们家的伙食好,每顿饭好几个盘子。
“不行,就留在我们家吃。”
姐弟几个也一个劲挽留。
只有刘娥知道程友富的为难,要是被乔翠花知道友富留在他们家吃饭,肯定又要发作一通。
刘娥说:
“还是让友富回家吃吧。”
说着,刘娥来到灶房,将一盘炸好的花生米包在书页里,撒上两勺白砂糖,包好了,等程友富走到灶房,塞到程友富怀里:
“友富,花生米带回家给友民、友强吃。”
程友富没有拒绝,拿着花生米走了。
等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时,程发达感慨:
“友富是个好孩子,可惜生在他们家,今年都二十四了,也没娶上媳妇,白瞎这么好的小伙子了,又勤快又本分。”
刘娥也说:
“是啊,友富可太不容易了,他大哥结婚时欠了一屁股债,友富不仅要帮忙还债,还要供两个弟弟上学。他跟他哥就差一岁,他哥两个儿子满地跑,他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
程发达抬头问刘娥:
“你娘家那边就没什么合适的姑娘,说给友富当媳妇?”
“友富家现在一没房,二没钱,拿什么娶媳妇?”
“没福气!”
“你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儿子吧,明年立夏考不上大学的话,也得准备着找个媳妇。”
程立夏正吃饭,没料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端着饭碗发愣,转瞬间脸胀的通红。
程雪飞瞧见弟弟的脸色,笑道:
“妈,我们立夏是要考大学的,娶媳妇不用着急。”
刘娥一边给两个孩子碗里夹蒜苗炒鸡蛋一边说:
“大学是那么好考的?考不上也挺好的,早点结婚生孩子,生了孩子,正好跟家玉家宝一块长大,我一起带,是不是?”
刘娥说着就笑了。
可是程立夏的脸更红了。
程春生看见哥哥羞成这样,撂下饭碗,扶着哥哥的肩膀,忍不住哈哈大笑。
程发达一瞪眼:
“笑什么,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程春生一秒钟收起笑容,老老实实地端起饭碗。
一家人默默吃饭,只听到碗筷相撞声和咀嚼声。
良久,程发达又捡起话茬,说:
“我先说好了,以后立夏结婚,就在这屋子里结,新房子是你姐盖的,你们两个,去住可以,但绝对不能在那结婚。”
程春生连忙点头,豪言壮语道:
“放心吧,我将来要结婚,肯定自己盖房子,我还要盖两层小洋楼,楼上楼下都装电话,这样,我妈喊我吃饭时,从一楼打电话到二楼就行了!”
“没喝酒怎么醉成这样?还楼上楼下都装电话,咱们大队部都没电话,你还妄想着装电话!”程发达毫不留情地批评。
程春生再次遭受打击,又不敢反驳,只好低头扒饭。
程雪飞劝道:
“爸,往后日子长着呢,说不定以后春生不但能盖上小洋楼,还能开上小汽车,坐上飞机,谁敢说以后什么样。”
程春生悄声附议:
“我姐说的对!”
刘娥笑的满脸褶子,往儿子碗里夹了块鸡蛋,玩笑道:
“行,妈就等着住你盖的小洋楼了!”
放下饭碗,程雪飞没有再推车出去照相。
她要整理搬家的东西,先把被褥送过去,再去买点日常用品、锅碗瓢盆,过完年后,直接拎包入住。
租的那个新房子她已经去过一次,把卫生打扫了一遍。
刘娥帮她把叠好的被子塞到自行车后面的筐子里,想到闺女过完年就要带着孩子到乡里住,又心疼又担忧。
这心情,不亚于当年闺女出嫁。
出嫁,好歹有婆家作为依靠。
搬到别人家的地盘,万一被人欺负挤兑怎么办?
刘娥一辈子在自家小院里忙碌,没去过几次乡里,就觉得那里远的像在天边。
闺女一走,仿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程雪飞见刘娥依依不舍的样子,安慰她:
“妈,我在乡里认识的人,比我在程家村认识的人多多了,你完全不用惦记我!”
“哎,我也知道没什么不妥,这心里就是由不住的惦记,总觉得在我面前我才放心。”
程雪飞一个人骑车自行车,把被褥送过去。
房东是理发店胡师傅的二姨,姓王,程雪飞跟她叫王二姨。
来到王二姨家,把被子放下,转身去供销社买锁和脸盆毛巾。
这时是下午,供销社门外排队的人少了一些,程雪飞在队伍里等了十几分钟,就轮到她了。
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正好是粮站站长于大荣的闺女,于红梅。
之前程雪飞来供销社很多次,对这个女售货员印象很深。
这人皮肤白净,双手细嫩,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虽然供销社售货员的态度都不怎么样,但唯独这人身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仿佛是九天仙女跌落凡间来渡个劫,混几天凡间的无聊日子,完事还要回天上继续当仙女。
程雪飞见多了这种自命不凡的人,对这种人,她对自己的忠告是:
尽量远离,不要耽误人家发光。
当然,她就是想靠近人家,人家也不屑于搭理自己。
只不过后来无意中在葛师傅家里碰到,才知道这人是葛师傅的外孙女,粮站站长的亲闺女。
程雪飞挨到柜台前。
于红梅头也不抬,眉眼冷淡,十分勉强地问:
“要什么。”
“给我三个脸盆,一个暖水壶,一把梳子,一面镜子,一把锁,六副碗筷,三个杯子,一个大人牙刷,两个小孩牙刷,一块洗脸肥皂,一块洗衣服的肥皂,一只闹钟-------”
于红梅还以为有人故意戏弄她,抬起眼皮要瞪人。
可一抬头,看见程雪飞的脸,瞬间怔住了。
如果说此时于红梅最讨厌的一张脸是哪个,那肯定就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这一张了!
偏偏这张最讨厌的脸冲她微微一笑,说:
“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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