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娘家时,娘家弟媳妇就有一台缝纫机。
但是弟媳妇不爱干这种针线细活,所以全家的缝补,都落在郑桂香身上。
郑桂香踩起踏板,钢针“嗒嗒嗒”地落在红布上,把两张布片缝在一起。
汪母在一旁看的认真,忍不住赞叹:
“还是年轻人手脚利索,我老眼昏花的,干什么都不顶用了。”
郑桂香一边忙活一边说:
“周园长,你要有什么针线活,交给我,我来帮你做。”
“行啊,你要是不嫌麻烦,帮我缝几件衣服。”
“你现在就拿过来吧。”
郑桂香缝完手里的两片布,收到一边,抬起头,让汪母去拿衣服。
汪母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的不着急,你先忙你的,忙完你的再说。”
“没事,这些我一会儿就做完了,你先把你的衣服拿过来。”
两个人推让了好一会儿,郑桂香非要先把汪母的衣服缝了,才肯去干自己的活。
汪母见她那么坚持,只好去箱子里翻了几件衣服来。
有的是裤腿开了线,有的是被老鼠咬了个洞。
汪母又到另一间屋子门口,对里面说:
“小健,你不是有几件衣服破了吗,拿出来给你缝缝。”
郑桂香一听,原来汪健也在家,一直躲在屋子里没吭声。
汪健在屋里懒懒地说:
“不着急,以后再缝也不晚。”
汪母催儿子:
“今天正好桂香来了,她缝的比我好,我老眼昏花,手也不听使唤,你快拿来!”
汪健还是没动静。
汪母责怪了一声,自己进去翻了。
翻了几分钟,就抱了几件衣服回到屋里,挨个翻找破损的地方。
多数是袖口磨损。
当老师的,常常要备课、批改作业,袖子很容易磨损。
修补这些地方,不用打补丁,只要来回跑几道就行了。
实在破的厉害的,就在里边放块颜色差不多的布,来来回回缝几道。
不过汪建的衣服还没破到那种程度。
郑桂香手脚并用,很快把汪健的衣服都修好,汪母看了,一脸笑容,抱着衣服送回儿子的房间:
“你看看,桂香的针线活真不错,手很巧。”
郑桂香在这边的屋子,听到汪母在汪建面前夸她,觉得汪母真是小题大做。
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怎么敢拿到堂堂的人民教师面前去卖弄?
真叫人难为情。
汪建随便应付了几声,显然对针线活什么的一点都不上心。
又听汪母小声嘀咕:
“你别一直赖在屋里,家里来客人了,你出去见见面,老躲在屋里干嘛?”
虽然汪母说话声音很小,但郑桂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有些惶恐,自己算什么客人哟,哪敢劳驾汪老师出来见见。
郑桂香的心理包袱,一下子变得比麻袋还沉。
郑桂香不愿多听,又“嗒嗒嗒”地踩起踏板,故意给自己制造噪音,隔绝这母子的谈话声。
可是,过了没多久,一个人影进来了。
这人影明显不是汪母,是一个男人的气息。
郑桂香停下脚,转过头,就看见汪健端了杯水送过来。
郑桂香慌慌张张站起身,不知该说什么。
她怎敢让汪老师给她倒水!
汪建把杯子送到郑桂香面前:
“来,喝口水。”
“谢谢!谢谢!”
郑桂香手忙脚乱地去接水。
水很烫,导致搪瓷缸子也特别烫。
郑桂香双手捧着搪瓷缸子,顿时被烫的缩回了手,赶忙捏住两只耳朵。
汪健看到她这个样子,突然笑了:
“水刚烧开,热的很。”
郑桂香脸色发窘,觉得自己出了丑。
汪建把茶缸放放旁边的一张课桌上,放下水就走了。
他一走,郑桂香才放松下来,又坐回去继续缝衣服。
她特意加快了动作,一个多小时,就把两件红色的小褂缝好了,就等着回去安装纽扣。
汪母拎起衣服的两个肩膀,提起来看了又看,衣服很周正,没有一点歪的地方,也完全看不到针脚和线头,跟裁缝做的一样好。
“桂香,你这针线活,留在幼儿园后厨真是屈才了,你都能开裁缝店了。”
“园长,可不敢这么说,就算给我家裁缝店,我也不想去,还是留在幼儿园好!”
能得幼儿园收留,已经是她修来的福,她哪敢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汪母见她惶恐的样子,就不再跟她开玩笑。
做好了衣服,正好到了中午。
郑桂香带着衣服回去,想着赶紧把扣子缝上去,给孩子穿上,让孩子高兴高兴。
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头一回穿全新的衣服。
一想着孩子能穿上崭新的衣服,郑桂香脸上自然而然浮起了笑容。
回到幼儿园,在院门口喊孩子:
“大丫,开门!”
郑桂香以为,两个孩子肯定会高高兴兴从里面扑出来,看她们的新衣服。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远远看见一个老太太从她屋子里出来。
郑桂香大吃一惊:
是她妈来了?!
郑桂香不可思议地望着郑母,不知道郑母是怎么找到这的,但第一个念头是害怕。
刚才一路上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她不是不想看到自己亲妈,而是因为,看到母亲,总是让她难过。
郑沐曦、郑沐晨跟在郑母后面出了屋子,快步跑来:
“妈妈,姥姥来了。”
“妈妈,我的新衣服做好了吗?”
郑沐曦过来,给郑桂香开了门。
两个孩子一开门,就从郑桂香手里拿过那两件衣服。
刚刚还是两块方方正正的布,现在已经神奇地变成了两件漂亮的褂子。
两姐妹高兴地蹦跳起来:
“好看,好看,真好看,妈妈,新衣服太好看了!”
“妈妈,我们现在能穿吗?”
郑桂香完全提不起精神,把衣服收了回来,无力地说:
“还没上扣子,等缝了扣子再穿。”
郑沐曦握着衣服不肯松手,央求道:
“先给我试试好不好,妈妈?”
郑桂香实在不忍心破坏孩子的兴头,就又把衣服还给她们。转回头,把院子的大铁门锁上了。
这时候,郑母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郑母六十多岁,衣衫破旧,面容枯黄。
满头白发很稀疏,甚至能看到粉红色的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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