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宇接过面饼,同时朝程雪飞脸上扫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散发着深沉却夺目的光芒。
程雪飞望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心里突然想起小王说他长的像唐国强的事,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两个人就这样极其罕见地在一起吃饭。
匆匆吃完饭,两个孩子缠着他,不让他走。
姜鸿宇没有任何不耐烦,就在饭桌边陪孩子玩,轻声哄劝。
可不论怎么说,家玉家宝都不让他离开。
程雪飞看了看家里的时钟,已经晚上八点了。
月黑风高,三更半夜。
偏偏孩子又不让姜鸿宇离开。
这下可把程雪飞愁坏了。
刘娥也在堂屋陪着,她也觉得事情有点难办。母女两个对看一眼,用眼神询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程雪飞无奈耸肩。
要是硬把父子三个拉扯开,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孩子必定要大哭一场。
到时候引起左右邻居的好奇心,怎么跟人家解释?
纠结多时,程发达忽然推开堂屋的门,露出一张严肃脸,不近人情地问:
“怎么还不走?”
姜鸿宇起身道:
“这就走。”
谁知他还没站起来,家玉家宝已经抱着他的腿哭了:
“我不要爸爸走!”
程发达满脸黑线。
姜鸿宇低头看看孩子,迟疑道:
“要不,我先把两个孩子哄睡了?”
程发达泄气般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把头缩了回去。
姜鸿宇一边给孩子擦眼泪一边说:
“我们回床上睡觉好不好?”
“好”
家玉破涕为笑,拉着姜鸿宇的手就往里屋走。
里边是程雪飞的房间,姜鸿宇要是随便进去,被前任老丈人知道了,不得现场给他表演黑脸?
他把孩子往程立夏兄弟俩的房间拽:
“家玉家宝,今晚在舅舅床上睡吧?”
“嗯!”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跟爸爸朝舅舅的房间里去。
说是房间,其实跟正堂屋连在一起,只靠一堆杂物和帘子分隔开。
姜鸿宇给孩子脱鞋,把孩子都赶上床,盖上被子。
家玉躲在被窝里,露出颗小脑袋,望着姜鸿宇问:
“爸爸,你怎么不上来睡啊?你快来啊。”
姜鸿宇:“”
刘娥跟程雪飞在旁边尴尬到不行,母女两个使了个眼色,借着收拾碗筷的理由走出堂屋。
来到灶房,灶房里没有电灯,只有一盏并不亮的煤油灯放在灶台上。
刘娥小声又紧张地嘀咕:
“这可怎么是好?”
程雪飞听着外面的寒风刮的呜呜作响,估计水都开始结冰了。
想着姜鸿宇把孩子哄睡了以后,再一个人步行三十里回家。
简直作孽啊!
“妈,要不,让他在这住一晚吧?”
“什么!!”问话的是睡在灶房东面那间屋里的程发达。
“爸,你别激动。”
程发达显然比程雪飞想象的更加不淡定:
“你这丫头,你说什么胡话,你们都离婚了,怎么还能留他在家过夜?”
刘娥听丈夫扯着个大嗓门,也不怕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说:
“哎哟,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程发达没好气:
“你听听你闺女说的啥?!”
刘娥也动了恻隐之心,但她不敢违拗丈夫的意思,于是旁敲侧击:
“天这么晚,黑的什么都看不清,让家玉她爸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万一遇到拦路的怎么办?”
程发达回答:
“放心,这么冷的天,谁出来拦路打劫?能吃得了这个苦,干点什么不比拦路打劫强?”
刘娥暗暗咬牙:
真是个铁石心肠!
她又继续劝:
“是啊,天这么冷,万一伤风感冒了怎么办?”
“伤风感冒了,也不用你花钱买药,你瞎操什么心?”
刘娥终于忍不住了,在黑暗里冲里面嘀咕道:
“你说你这个人呐,小姜好歹是家玉家宝的爸爸,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这老娘们你傻不傻,他都跟你闺女离婚了,你还留他在家里住,像什么话,传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程发达话糙理不糙。
婚都离了,还怎么留人家在这住?
要是程立夏或者程春生其中一个在家陪着,也还好点。
关键是兄弟两个都不在家,这孤男寡女
哎!
老两口沉默了。
程雪飞开口道:
“爸,就让姜鸿宇在家住一晚。”
“不行!”程发达声音提高了一倍。
程雪飞声音柔软、语气强硬地说:
“我说行就行。”
“你这个家,我说了算!”
程发达向来不会跟闺女起争执,对这个闺女的忍让程度,比对另外母子三个的忍让加在一起还多。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退步。
程雪飞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这个家,你说了算我说了也算!”
“哎呀,你翅膀了哈?”
“我翅膀不硬,也能让他在家里住一晚。”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程雪飞站在灶台旁边,就像对着一片空气说话似的,她耐心劝道:
“爸,天这么黑这么冷,你让他一个人走三十里路回家,就是个要饭的流落到咱家,你也不能这么狠心赶他走吧?”
“他要是个要饭的,我就不赶他走了,关键他不是个要饭的!”
刘娥插嘴:
“那敢情,小姜还不如个要饭的?”
程发达十分笃定地说:
“在这事上,他还真不如个要饭的!”
程雪飞用一副总结性地语气说:
“我决定了,就让姜鸿宇在灶房里过一夜,妈,爸,你们到堂屋立夏和春生的床上睡,这样不行吗?”
刘娥笑了:
“我看合适!”
“合适个屁!”
程雪飞一扭头:
“就让他在灶房过一夜,明天一早就走,不会被人看到。”
说完,程雪飞回到堂屋,结束了三口人的讨论。
一进堂屋,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竟然多了点其他味道。
程雪飞尖着鼻子嗅了嗅:
嗯,男人的味道。
这不是说程立夏和程春生不是男人,而是,那种独属于某个男人的味道。
程雪飞踮着脚,目光越过一袋袋堆积着的粮食袋子,看见姜鸿宇已经脱鞋上床,手撑着头,侧身躺着,正给孩子讲孙悟空偷蟠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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