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些泪水,烫伤了万重山的心。
他欲为她拭去泪珠,可不等他的手指触到轻舟的肌肤,轻舟便是微微侧开了身子,万重山手指一顿,却还是坚定的抚上了她的面容,为她将那些泪珠抹去。
“我离京后,会派人送你回陈府,你且在娘家住着,等我回京,再命人去接你。”
万重山话音刚落,却见轻舟摇了摇头,万重山见状,便是低声问道,“你不想回去?”
轻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眸光如水,轻声道;“夫君他有伤在身,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我不能走。”
听着她的话,万重山无声的凝视她良久,他的视线从她的面庞上移开,落在她的手背上,轻舟的烫伤已是好了,却仍是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浅浅的印子。
轻舟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将手腕缩进了袖子里,不愿让自己的伤痕落在他的眼底。
“叔父不用担心,先前夫君是伤重,性子难免会暴躁些,这些日子,夫君对我已经好了许多,以后,也绝不会再打我。”轻舟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她心下满是苦涩与酸楚,却还是硬起心肠,狠了狠心,与万重山又是道了句;“还请叔父自重,日后……不要再来我的屋子。”
自重,好一句自重。
万重山眸心一变,只觉一颗心。
他向着轻舟看去,她明明离自己那样的近,却又那样的远。
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会将唐明生留下来,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让连翘去找他。”万重山留下了这一句话,说完,他再也没有多待,转身离开了轻舟的屋子。
轻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心如刀绞,听着那一道房门关上的声音,犹如她的心一道让人封死,她注定要在这冰冷的炼狱中,寻不到一丝希望。
她一直让自己谨记着,万重山,是她的叔父。
清晨。
距万重山离开已有半月,这些日子,万梓安的情形仍是不见好,每日里越发暴躁,屋子里的那些嬷嬷丫鬟小厮每一个都是遭了殃,就连对着生母宁氏,万梓安也是平白无事就发火,惹得宁氏每日都要哭上好几次,连带着整个镇远侯府都是阴云惨淡的样子。
这一日,听闻祖母传唤,轻舟匆忙收拾了一番,便是领着连翘向着万母的院子走去。
刚进屋,就见宁氏和温敏懿也在,轻舟与长辈们见了礼,悄眼看去,就见宁氏眼圈红红的,怕是方才又是哭过。
“你来了。”万母抬起眼睛,与轻舟淡淡开口。
“不知祖母传唤孙媳,是为了何事?”轻舟声音柔婉而恭敬。
“祖母今儿个要你过来,也不为旁的,是要商议一下为梓安纳妾的事儿。”万母说完,念起孙儿如今的情形,只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纳妾?”轻舟念着这两个字,眸心微微一窒,只觉十分突然。
“嗯,”万母点了点头,又道;“趁着你娘和婶子也在,祖母就将话挑明了和你说,梓安如今的情形你也是晓得的,这孩子本就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如今又碰上了这回事……”万母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方才道;“他的腿,是好不了了,这搁谁身上都是受不了的,他既然喜欢那个茗香,祖母就为他讨回来,让他高兴高兴。”
听着万母的话,轻舟心中一惊,她虽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只那茗香是宜春楼的头牌花魁,在这个京师也是出了名儿的,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富贵公子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更何况京中大族,尤其是王侯之家更是看重脸面,像那般烟花之地的女子,亵玩倒可,若要娶回家做妾,却是万万不行的。
轻舟想起万重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用命方才换来如今的地位,换来朝廷亲赐的“镇远侯”,倘若万梓安纳了青楼女子为妾,定会让整个镇远侯府在京师沦为笑柄,就连万重山也会让人在背地里耻笑。
念及此,轻舟实在忍耐不住,与万母道;“祖母,茗香姑娘……是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又如何,”不等万母开口,宁氏已是出声斥道;“你倒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你又何曾得过梓安的心?你若是能讨的爷们喜欢,哄着梓安自会日日在家守着你,他又怎么会一个劲儿的往外跑,落到这步田地?”宁氏说着,又是哽咽起来,这些日子,因着儿子的事,她心下本就郁结,加上方才又受了儿子的一番气,她自是不会埋怨儿子,便只得将不满全都撒在了媳妇身上。
见婆母这般怨怼自己,轻舟心中既是酸,又是苦,她一个字也没有还口,只对着万母道;“祖母,夫君如今毕竟是皇上钦封的信阳侯,若是纳了茗香姑娘,孙媳只怕会有损夫君的名头,若是可以,祖母和娘不妨为夫君选一些清白人家的闺女……”
刚说到此,轻舟便是打住了,倒不是她心性小,容不下旁人,对于她来说,万梓安纳不纳妾,或是纳多少妾,她都是不在乎的,她只是想到,万梓安脾性不佳,如今又摔断了一双腿,已经成了残废,又何必让那些清白人家的好姑娘来侯府受委屈?
这样的牢笼,困住她一个,难道还不够吗?
万母看了她一眼,只道;“梓安十分喜欢那个茗香,祖母今日传你来,只不过是要知会你一声。”说完,万母顿了顿,才道;“你毕竟,是梓安明媒正娶的媳妇。”
见万母这般说来,轻舟知道木已成舟,她不再说话,只垂下了眼睛,堂屋中有短暂的沉默,只有宁氏的轻泣声。
“我和你娘已是商议,下个月初九,迎新人进府,我老婆子也不在乎那茗香是什么身份,只要她能要我的孙儿高兴,要他安安稳稳的,我也就知足了。”
万母的言下之意,便是怪罪轻舟不曾有这个本事。
轻舟听出了万母的弦外之音,也晓得若是万重山在京师,定是不会同意她们将青楼女子娶进门,如今,趁着万重山在外打仗,便是要将这喜事办了。
回去的路上,连翘忍耐不住,小声啐道;“小姐,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堂堂的镇远侯府,居然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她们也不怕辱没了侯爷,那窑姐儿哪里是能娶的?千人骑,万人跨的,她们也不嫌丢人……”
“连翘!”轻舟低声打断了连翘的话。
连翘回过神来,也觉自己说话过分了些,她心下不平,又是悄声道;“小姐,要不,咱们让人捎信给侯爷,姑爷要纳妾的事儿,和侯爷说吧,侯爷若是在,他决计不会让姑爷纳妾的。”
轻舟停下了步子,她转眸,向着连翘看去。
“小姐?”连翘不解。
“连翘,那是叔父。”轻舟的声音很低,喉间满是酸涩,“以后,不论是什么事,咱们都不要去叨扰他,知道吗?”
“就连小姐让人欺负,也不能去找他吗?”连翘问。
轻舟摇了摇头,“哪怕是我被人打死,你也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啊,小姐?”连翘着急起来。
“我不能害他。”轻舟的鼻尖酸胀,视线亦是模糊。
“可也许,侯爷巴不得您能害他呢?”连翘脱口而出,这句话不异于一声惊雷,炸在轻舟的耳旁。
也许,他巴不得她去害他?
轻舟心头一震,一时柔肠百转,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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