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言在陈家院子教人识字的消息一下在莲花村传开。
大年三十一早，陈家院子便来了很多人。
他们几乎都牵着小孩，想让万子言看看自己孩子有没有读书的天赋。
若是有天赋，他们砸锅卖铁也要将孩子送去书院读书。
若是没有天赋，便早些另寻出路，以免浪费时间。
万子言断不会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引来那么多的人地围观。
刚来那日，这些人对自己还有几分敌意，现如今却将孩子各个往自己面前送，生怕错过什么。
万子言儒雅，不会说狠话赶人走，便为妇人们围作一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陈家三兄弟见妇人们声势浩大，不敢上前，怕喷了一脸口水。
但他们也知道，不能放任万子言被围在其中。
于是，陈永良请出了家中能以一敌百的大神。
万柒柒看着这群妇人和小孩，不由抓了抓头。
自己让万子言来这度假散心，怎么就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安静！”
一嗓子吼过去，盖过了所以叽叽喳喳的声音，并且让妇人们闻声一顿。
妇人齐回头。
万柒柒叉腰站在屋门口，冷着张脸。
妇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虽说万柒柒现在名声大噪，但大家都没忘她在村子里撒泼骂人的模样。
加上陈永年现在在县衙当差，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万柒柒。
陈家三兄弟借机挤入人群，将万子言护送至万柒柒身后，才松下一口气。
就在大家以为万柒柒要开口骂人时，她“嘘”了一下，道：“家中有孕妇，就快生产了，吵着她休息，孩子要是出什么事可不得了！”
妇人们见她不是要骂人，才松了一口气，也自觉放低声音。
“万夫子，我家就这一个儿子，你帮我看看，他有没有读书的天赋，我也好早做打算。”
“我家中也是！若是不能，我便让他去镇里学门手艺，也好比孩子他爹一样日日在家中。”
“还有我家，上次去镇里，有个秀才说我儿子有些读书的天赋，但您是举人，您可能看得比那老秀才准。”
……
万柒柒觉得，这些人将万子言当做算命先生了！
能不能读书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而且说有天赋，后面没考上，估计还要怪当初说的人。
万柒柒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万子言身上。
她认真道：“我觉得有没有天赋是一件事，孩子愿不愿意学是另一回事。”
“假若你的孩子有天赋，但他并不想走文考这条路，他更想去学手艺，自然送去读书，也学不进去。”
“天赋只能说是一个基础，并不能断定以后的路。你们若真想孩子以后成才，倒不如问问他们如何想的，今后想做什么，而不是替他们选择。”
万子言闻言点了点，“勤能补拙，天赋并非衡量一人是否能读书。如永年，三兄弟中，他最无读书天赋，但他能跟上我所授进度，他比任何一人付出精力都更多。”
“各位大姐、大娘、大婶，我的意见是不管孩子有没有天赋，也应当尽量让他们去读书。不说考取功名，至少出去谋生，能找个好出路，不会被人看不起。”
万柒柒说着，将陈永年推出去半步，“大家都知道永年在县衙任职，那可是书吏，都是些读书人才能任职的。他虽被指定其为，却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因为他不识字！”
话音落下，现在一片哗然。
村民都知道陈永年在县衙当差，风光得很，却没想到他还被人看不起。
“好了，今儿大年三十，大家家中估计都忙。若是想将小孩留在这玩，便留下玩，大家随意。”
万柒柒话音落下，妇人们议论纷纷。
不久，妇人们都散了，小孩大多数都被带走，也有几个留下的。
万子言盯着万柒柒，眼神复杂，却又带着几分欣喜。
妹妹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万柒柒明明一直未曾出去，为何思想与常人完全不同。
在她身上，万子言看不出不识几字的模样，反而好像看到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
万柒柒察觉到停在身上的目光，回头，看着万子言，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二哥，怎么了？”
万子言见她疑惑的模样，倏然一笑， “没事，只是觉得你说得很好。”
万柒柒耸了耸肩，莞尔一笑。
陈家院子恢复以往的宁静。
万子言见时间还早，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坐下来教留下的孩子认字。
万柒柒眼里的笑越发浓烈。
她以为山水能让万子言放松心情，却没想到，学生才是让万子言放松最好的方法。
“柒柒。”
院子门口突然传来喊声。
万柒柒抬头，看见凤仙婶站在门口，立马迎过去，“是凤仙嫂子，有事吗？”
凤仙婶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拿出来两颗极大的毛笋递给万柒柒，“这是我男人刚在山上挖的，听人说你喜欢吃，所以给你送两颗。”
万柒柒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大的笋，抱着掂量一下，起码也有三四斤。
她立马笑道：“这多不好意思……我回来时多买了些菜，我给你拿一些……”
两人拉扯后，万柒柒去灶房拿了一块肉出来，大概五六两的样子。
她算着，应该能吃一顿。
出来便看见凤仙婶盯着安安发呆，眼神中还闪烁泪光。
万柒柒脚步一顿，想起在云和县看见的那个女孩，缓步走到凤仙婶身旁，将肉放在她手中，问道：“当初狠心卖了，现在可有后悔？”
凤仙婶身子僵住，脸色也顿时刷白，眼里的泪越发明显。
她甚至没发觉万柒柒递过来的是一块肉，只是哑声道：“后悔又有何用，她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们了！”
万柒柒不否认。
看那女孩的模样，应当是不想再认自己原来的身份，也不想再见凤仙婶。
她伸手在凤仙婶肩上拍了两下，道：“你放心，她如今在的那户人家对她应当不错。”
凤仙婶眸子一颤，定定看向万柒柒，“你见过她？在哪？”
她偷偷去过当初卖去的那户人家，没有看见女儿。
听人说，早就不在那，被别的人家买走了！
万柒柒犹豫一阵，道：“我见过她，她在大户人家当丫环，服侍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愁吃穿，日子过得很好。”
凤仙婶知晓万柒柒不愿告诉自己人在哪，但听见女儿过得好，她心中也就放心了！
“下次……下次你若能看见她，能不能替我……算了，她如今过得好便好了……”
凤仙婶喃喃自语，魂不守舍离开了陈家。
万柒柒看她的背影，有些难受。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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