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的意识继续往下沉。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
“娘娘,我们和殿下走散了,江边没有船,他们没等我们已经渡江了!”
“娘娘,小皇孙在发烧,他才三岁,舟车劳顿身体底子本来就弱,怎么办啊?”
——是谁在说话?
耳边吵吵嚷嚷,江墨试图睁开双眼,只能看到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把自己抱在怀里。
他望向她身后,一望无际的颖江水。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颖江,和无数次梦中的角度重叠。
抱着她的女人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和他贴了贴。
“苦了你小小年纪,跟着我东奔西跑。”女子的声音温柔,抱着他的手有力又温暖。
不管是什么梦,这一刻美好又安详。
江墨想放纵自己,在她的臂弯睡一会,可就是梦也对他非常吝啬。
画面剧烈抖动,他见到自己被女人抱在怀里,后面有无数追杀的人。
每个人手握武器,身边的护卫不断减少。
战斗和厮杀,血和火画面,江墨以为自己会表现得冷静,当看到有刀劈向一直抱着自己的女人,他的心依旧情不自禁地悬起。
“别伤她,别伤她!!”
江墨猛地睁开双眼,对上一个男人关心的眼神。
他和自己长得不像,却试图将手放到自己脑袋上,喊自己——儿子。
江墨刚做完噩梦看到他,心里全是陌生和防备,下意识避让,令皇帝手僵硬的停滞在半空。
殿内寂静,宫女和太监跪倒一片。
天子之怒,血流成河。
江墨接收到蔺影用眼神提醒,让他赶紧把皇上安抚好。
可是他没动,情不自禁想起来梦中那句:“娘娘,我们和殿下走散了,江边没有船,他们没等我们已经渡江了!”
走散了,渡江了。
梦里的东西虚无缥缈,他知道不能当真,那就是个梦罢了,可他依旧做不到。
于是父子俩隔空对视,谁也没退后。
最后皇帝将手收回来,“朕听说你在你母亲的灵位前,吐血了?”
是关心的话,陛下圣恩当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应下。
江墨回答他的只有用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皇帝问,“你和你母后说了什么?”
“没什么。”江墨把头偏向一边没看他,“想给她上香,身体不争气就吐血了。”
他轻描淡写,皇帝轻轻给他掖了掖被子。
“你母后一贯疼你,见你受伤肯定会心疼,下次有什么话你来和朕说,别让她忧心。”
江墨不答。
皇帝逼问,“为何不回答朕?”
江墨抬起头,丹凤眼黑漆漆的盯着他,“儿臣想和母后说几句悄悄话,也要先经过父皇同意吗?”
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擦出火花。
“放肆!”
“皇上息怒!”跪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瑟瑟发抖。
江墨看了眼,从床上下来,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单薄的跪在他脚下。
“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垂眸俯视跪在他面前的江墨,眼底晦暗,不知想到什么,他最终还是忍住气,亲自搀扶他起身。
“你受了伤,该好好静养。”
皇帝拍了拍江墨的肩膀,“朕知道你对朕处理贤妃的方式有气,可是此事牵扯冀王,你又拿不出别的证据,当时狩猎场中到底发生何事,朕也不明白,只能听你们说才懂。”
“你该体谅体谅朕。”
江墨颔首,“儿臣自然是体谅父皇,毕竟儿臣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皇帝叹了口气,最后大手一挥,“来人,传朕旨意,贤妃暂停协理六宫的事宜,禁足三月,没朕的允许谁也不准见她!”
皇帝最终还是愿意为了江墨,或者江墨背后那个无形的人影让路。
有时候如果真的被偏爱,根本无需什么证据,皇帝怎么可能不懂呢?
贤妃以为自己的事全部推到冀王身上,自己就能洗清嫌疑,为此杀了自己许多近侍宫女,还将剩下的死士一起搭了进去,
谎称他们是冀王的手下,不惜让自己元气大伤,脖子上也落下凶险的刀口。
“那个小畜生,居然跑唐鸢灵位前去演苦肉计!”
贤妃恨死他了,“他那个娘都死了,还要来妨碍本宫的大计!”
“皇上他真的……因为这件事来罚我……”贤妃心寒。
被禁足和暂停执掌凤印的权力,比罚俸禄难受多了。
“母妃。”齐孟见她哭,上前安慰她。
“母妃,虽然我们已经自断一臂,将所有事全部推到冀王身上,但是父皇不傻,那些信依旧让他心底起疑。”
当上皇帝一统江山不是傻子,不能把皇帝想得太简单,更加不要以为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齐孟多年来摸索到的生存之道。
“母妃,五弟回来后接二连三的出事,你当父皇真的没有一点怀疑到我们身上吗?”
五皇子一死,谁受益最大,一目了然。
“不过是父皇迟疑,拿捏不准罢了。”
和贤妃多年情分,禁足是敲打。
“母妃,等回宫之后你便安心禁足,若有空就亲手做几道南方的小菜,送去给父皇吃,和父皇聊聊从前的事。”
五弟翻旧账翻身,他们母子联手同样可以利用。
人到中年,难免会时常回忆从前。
活人难道比不上一个死了多年的死人吗?
贤妃霎时不敢再哭,“好,我明白了。”
齐孟看了眼时辰,“我该赶紧回宫,否则会被霍家老大发现。”
霍家长子身为太子伴读,一直被齐孟带在身边,齐孟想借他稳住自己的地位,利用霍家。
贤妃忧心儿子的前程,“你还没有把霍老大收服吗?”
齐孟脸色难看,“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儿臣恩威并施,都跟一拳打到棉花上!”
“不过母后不用担心,霍家的军权我们拿不到,五弟也别想拿到!”
既然都拿不到,就是一桩好事。
齐孟匆匆离开,他走的匆忙,没有发现自己和一个人擦身而过时,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个人就是杨守姣。
杨守姣上辈子见过大皇子,她不会认错。
“我原计划想讨好五皇子,可惜江墨油盐不进,如果他再对我不闻不问的话,我要不要考虑另谋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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