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常侍是被冥王烧死的,朝廷正极力追查冥王,只要与冥王沾边,朝廷就会闻风而动。”
“不管二麻子是不是真与冥王有关,只要落入朝廷手中,二麻子不死也会脱层皮,他不蠢……”顾雪甄猛地刹住话头。
他们已走近那三间屋子,廉重夜站在门口含笑迎着他们。
“表姐好。”他还是唤她表姐。
顾雪甄有些尴尬,他到底是皇子,唤她表姐,她如何受得起?
只是,何晋和沈雁在身后,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含笑回礼:“廉公子好。”
“咳咳。”廉重夜突然咳了两声,忙抬手遮住嘴唇。
顾雪甄这才注意到他脸色发青,眉宇间那股恹恹之气更重了。
“廉公子身子不舒服吗?”顾雪甄客气地问道。
廉重夜请她进屋坐下,故作轻松地笑道:“老毛病了,久不久就会发作一次,过两日就好了。”
宋临川靠近顾雪甄,悄声告诉她,“他是被人下毒的,十五年前。”
电光火石间,宋临川的话,把当年的血雨腥风一下就带到了她面前。
十五年前被下毒,侥幸活了下来,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还要饱受病体所累。
顾雪甄心头微缩,垂下眼帘。
她同情他多舛的命运,但她不能带他回江东府。
廉重夜从墙边的多宝架拿来脉枕,请顾雪甄将手放在上面,露出手腕。
何晋神色一紧,“大姑娘也生病了吗?”
“手脚有些发凉,姨母不放心,让廉公子帮我看看。”顾雪甄道。
说话间,廉重夜已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中间三指并拢仔细诊她的脉象,小指微微翘着,煞是好看。
就仿似在抚琴一般。
当年,她将满十五岁及笄时,有人专程去了江东府,为她抚了一曲《凤求凰》。
那人的手指也是这般修长,轻轻搭在琴弦上,指头一勾,琴弦微颤,琴音流泻而出。
她的心也被勾得微颤,满心的欢喜流泻而出。
那时的他和她,都期待着她的及笄之礼。
只可惜,造化弄人。
“表姐。”宋临川突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顾雪甄回过神,一时有些茫然,“什么?”
“重夜要你换一只手诊脉,你怎么盯着他的手不动?”宋临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顾雪甄的脸腾地涨红,慌忙换上另一只手。
“表姐怕担心我医术不精,所以才要看着。”廉重夜微微一笑。
他这是在替她解围。
顾雪甄感激地向他颔首示谢,随口找了个话头掩饰方才的失态,“我在想冥王。”
廉重夜狭长的凤眼微抬,望着她,眼中带着探究之意。
宋临川也是不解,“你想冥王做什么?”
“听说赵常侍是被冥王烧死的,此人真是可怕。”
顾雪甄顺着方才的话说下去,目光也转向门外,不敢再看廉重夜的手。
有些人和事,她许久都未想起,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但这两日接连的失态,她才知道,那些人和事已融入她骨血深处,她根本没有忘记。
那些年少的心动和憧憬,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我今日早上也听说,冥王火烧赵常侍家,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雪甄听到何晋说话,转回头,“哪里不对劲?”
“大姑娘不知道,近来京城查得极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虎贲军,禁军,大理寺,京兆府,这四处官兵轮番巡视京城。”
“放火,尤其是在晚上,只要火光一起,就会有朝廷的人看见,赵常侍是御前红人,那些巡视的官兵怎会不赶去救?”何晋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冥王做的,而是……”宋临川说着,伸着手指往北边指。
皇城就在北边。
何晋挠了挠头,“这也只是我的揣测而已。”
“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又栽赃到冥王头上。”宋临川断然道。
他看向顾雪甄,“表姐,我昨日还同你说,且等着看赵常侍的下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真是报应不爽!”
“行了,我们知道就好,你们可别往外头说,免得惹祸上身。”顾雪甄叮嘱他们。
廉重夜给她诊完脉,收回手,温颜问道:“表姐是不是晚上睡不安稳?便是睡着了,也容易惊醒,且醒来后就难以再入睡?”
“是。”顾雪甄也收回手,把衣袖仔细拉好。
“表姐这是思虑太过,肝气郁结,脾气损伤,我给表姐做归脾丸和舒肝养荣丸,表姐先吃一段时日,再试着放宽心,说不动就能睡得踏实,身子也就养好了。”
廉重夜温言徐徐,浅笑和熙,让人不由得信赖他的话。
顾雪甄颇为感慨,若不是身份所累,他该是个顶好的郎中。
“有劳廉公子了。”顾雪甄感激道。
“表姐又同我客气了。”廉重夜说着,突然低下头,举袖遮住唇,接连咳了几声。
何晋不知内情,问道:“廉公子年纪轻轻的,怎就落下这个病根,宋御医也没有根治的方子吗?”
“医者,医的是病,医不了命,这是我的命。”廉重夜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笑也带了几分凄楚之味。
顾雪甄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从她拒了宋修谨所求之事,她再看到廉重夜,心中总有愧疚。
“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她安慰道。
廉重夜的黑睫抖动了一下,缓缓抬起,望着门外。
门外积雪反射过来的白光照进他眼眸中,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双眼眸如暗夜一般空寂暗沉,没有一丝生气。
顾雪甄不敢再看,捧着小手炉对何晋道:“我要去店铺,这些时日你就住在我姨父家,先不要露面。”
何晋道:“我明白。”
他跟着顾雪甄往园门走去,“大姑娘,昨日顾祥说东北有一批进了京城,卖的价格很低,我琢磨着,会不会和冥王有关?”
顾雪甄脚步一顿,“冥王?”
前边的宋临川回过头,“你为何会觉得和冥王有关?难不成冥王也做生意?”
“因为这事很反常。”何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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