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示意沈雁过来扶他坐下。
廉重夜缓了下来，撑着桌子低头直喘气。
顾雪甄看了更是觉得罪过，她倒了一盏茶放在桌上给他，柔声安慰他：“廉公子，你是我姨父的弟子，我待你就如临川一般，你在这里，就当是在姨父家一样，自在些。”
廉重夜抬起头，突然问了一句：“表姐待我如临川一般？”
顾雪甄以为他不相信，重重点头，“是的，你唤我表姐，我自然如照顾临川一般照顾你。”
她看着他泛红的双眼，叹了口气，把茶盏拿起递给他，“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廉重夜捧着那盏茶，敛眉道：“是我多心了，还望表姐莫要笑话。”
“怎会。”顾雪甄笑道。
她想起小玉的娘还在听水榭等着，便拿过药碗屏息喝完，就带着沈雁告辞。
廉重夜送到廊下，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低喃着：“我与临川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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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甄到了听水榭，昆仑从一块山石后走出，“大姑娘，她们已经进去，无人跟着。”
顾雪甄点头，往池边的屋子去。
顾家大宅有几处大小不一的池子，是由江水引入，经过明桥暗渠连贯起来，形成溪流、嬉鱼塘，赏荷池，观景湖，泠泠清水，让顾家大宅平添江南水乡的婉约气韵。
听水榭的池子是嬉鱼塘，时下冬日，虽未结冰，但塘中无鱼嬉戏，唯有顾雪甄和沈雁的身影映在水面移动着。
她刚走进屋子，就有两个人出来向她行礼。
“钟嫂子，小玉，昨日身子不舒服，让你们白跑一趟。”顾雪甄含笑道。
她走到屋中坐下。
小玉和母亲钟家的转过身子面向她，钟家的忙道：“昨日听说大姑娘车马劳顿身子不适，奴婢担心得不得了，幸得菩萨保佑，大姑娘无事，奴婢这才安心。”
顾雪甄听完，单刀直入道：“钟嫂子有心了，我找你们来，是想让小玉帮我盯着秋姨娘，她素日里做什么，说什么，见了什么人，都帮我留心着。”
“自然，我也不会让小玉白忙活，来日她嫁人，可由自己挑选如意郎君，嫁妆有我出，包管她体体面面的出嫁。”
“小玉的弟弟也八岁了吧，此事若是小玉办得妥当，小玉的弟弟可跟着学算账，日后做账房先生。我也可发还身契，让他如京城顾掌柜的儿子一样，来日能考功名。”
小玉母女简直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家生子，按规矩，小玉到了年纪，就由家主，或是管家管事指给家里的小厮，自己挑选夫君，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顾雪甄许给小玉弟弟的好处，更是破天荒。
账房先生是体面差事，顾雪甄特意提出顾祥，是因为顾祥当初就是做账房先生，后来做了掌柜，在外头也是主子了。
更别提发还身契，来日考功名。
钟家的愣了一会，回过神，颤抖着声音：“大……大姑娘，您说的这些，奴婢怕受不起。”
顾雪甄伸着手搭在小手炉边上，微笑着：“只要小玉能做到，就没什么受不起的。”
小玉也醒转过来，期期艾艾道：“奴婢只是端茶送水的，秋姨娘身旁都是绮霞和彩雯伺候，我们都不得近身，秋姨娘也不会同我们说什么，大姑娘说的事，奴婢怕是做不好。”
顾雪甄耷拉着眼帘，小手炉的如意图案中露出一点点通红的炭火，炭火一闪一闪，竭力向上升腾。
如人的贪欲。
也如暗中窥探的眼睛。
“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便是我，想要得到点什么，也得先做事。”
“小玉不愿做不打紧，我也不勉强，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们回去吧。”顾雪甄平静地说道。
钟家的狠狠剜了女儿一眼，又向顾雪甄赔笑，“大姑娘说的在理，就是喝水，也得费点力端起碗呢。”
“小玉她不开窍，奴婢会教好她的，大姑娘只管放心。”
“那我就等着，你们来向我讨要承诺的那一日。”顾雪甄好整以暇地轻笑。
小玉母女离开后，沈雁进来问道：“大姑娘，我们不用杜家的和李婆子了吗？”
这两人是秋姨娘屋里的粗使婆子，也是顾雪甄让她们盯着秋姨娘。
“她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是无用，还是被秋姨娘收买了，我得找有用的人。”
顾雪甄起身来到门边。
外边有风拂过，水面被带起层层涟漪。
“小玉有用吗？”沈雁有些担心。
“有她娘呢。”顾雪甄道。
又一阵更大的风吹过，水面被带起的涟漪也更大了。
小玉对自己能选择夫君或许没太大感触，但儿子若能飞黄腾达，全家也跟着扬眉吐气，钟家的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抓住这个机会。
沈雁也想到了，笑道：“钟家的或许能有点用处。”
她又问道：“大姑娘如此安排，是要动秋姨娘了吗？”
“小寒大了，盯着他的人太多，”
“前日秋姨娘搬出耆老压我，我不得不防。”
耆老德高望重，便是州府主官见了，也得礼敬。
她是女子，接任家主时就有不少非议，眼下顾之寒已长大，若有人到耆老面前，恳请他们帮顾之寒撑腰，届时，顾家只怕会生乱。
她不知道是谁告诉秋姨娘耆老这条门道，但她看出来，秋姨娘，就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用来对抗她的棋子。
顾雪甄走出屋子，到嬉鱼塘边，寒风扑过来，她脚步微顿，向水面望去。
水面的涟漪被风吹着，一个接着一个向她涌来，接连不断。
顾雪甄只觉得那些涟漪涌进心头，沉沉地压着，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大姑娘，此处风大，我们走快些吧。”沈雁在后面说道。
顾雪甄仰起头，深深吸了口凉气，加快了脚步。
她回到卧雪轩，文心告诉她：“寒哥儿来给姑娘请安，他等了许久，姑娘没回来，我让他回去了。”
文心从条几上拿过一个莲花高脚碟，“寒哥儿给姑娘买了松子糖，说姑娘若是嘴里苦，可吃几颗解解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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