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薄赶过来，望着廉重夜混入人群中的背影，“大人，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贺云知低声道。
廉重夜的话如一盆冷水泼醒了他。
江映月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
在京城时，他和顾雪甄不过是偶遇了几次，话都没有说，江映月就有的没的大闹一场。
此番他到江东府，江侍郎安排了不少人跟随他，若是一些话传到江映月耳中，她是不会放过顾雪甄的。
贺云知脚步抬起，木然地往前走。
江东府在南边，天暖得快，元夕过后，路边树木的枝头上已冒出小小的绿芽。
贺云知还是觉得冷，从心底泛出来的冷。
他的冬日怎这般长，长得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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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甄回来时，廉重夜要等九霄拿东西给他，她便先回来了。
经过正厅后回廊，顾雪昭和顾雪窈，顾之寒站在一个小池子边，看着下人把底下的淤泥杂物挖出来。
顾雪昭眼尖地发现顾雪甄回来，“长姐，你回来了。”
她说着话，往顾雪甄身后张望。
顾雪甄突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顾雪昭。
她不傻，廉重夜对她的心思，她此前一直否定，告诉自己，廉重夜只是为了在顾家大宅呆得更久一些，所以才那样。
但这几日廉重夜的举动，她再也否定不了了。
廉重夜不是那种揪着别人错处不放的人，但他屡次提起她和贺云知以前的事，是因为他在意。
顾雪甄觉得很尴尬，她心里是想撮合顾雪昭和廉重夜，还想着分别和他们谈谈，但眼下这种情形，她如何开口？
“长姐，先生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顾之寒也过来道。
“他还有事情要做，我便先回来了。”顾雪甄往那小池子看去，“那些淤泥挖出来很臭，你们站在旁边，不觉得臭吗？”
“臭啊！”顾雪窈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我们无聊啊。”
顾雪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过两日天气晴好的话，我们就去静观寺赏花。”
她对顾雪昭道：“我原是只想我们姐弟自己赏花，但今日徐东家和沈老东家都说了，我也不好再拒绝，那日徐家和沈家一起去，还有贺大人也去，你和冯管家先把一应事务准备好。”
“好，我会准备妥当的。”顾雪昭道。
“那我先回去歇一歇，今日喝多了。”顾雪甄见她不时瞄向大门那边，找借口离开。
顾雪昭是个好姑娘，希望廉重夜能被她的痴情感动。
日暮时分，顾雪甄和顾雪窈在罗汉床上下围棋，远处有琴声响起。
顾雪窈听了一会，兴奋地说道：“长姐，是廉先生在教小寒弹琴，我们去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顾雪甄捻着一枚白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势。
她可不想和廉重夜见面。
此后连着几日，顾雪甄都有意避开廉重夜。
府衙送褒奖的匾额过来，她只是赏了府中所有人，没有设宴，因为设宴难免会和廉重夜见面。
陈敬尧来辞行，她远远瞄见廉重夜在前面花树下驻足，她转身绕了远路出去。
冯平来回禀，府衙请廉重夜帮忙给患病的灾民开药方，顾雪甄也没有露面，让冯平直接去找廉重夜。
直到赏花这日，她实在躲不掉了。
请徐东家和沈老东家赏花，顾雪甄有意带顾之寒和他们见面，学生去，先生不去似乎不妥，所以她让冯平请廉重夜一起去。
出来上马车时，廉重夜和顾之寒站在马车边，顾雪甄只向廉重夜颔首示意，没有打招呼，就上了马车。
顾之寒还未得打招呼，就见顾雪甄已进入马车，他愕然道：“长姐这几日怎怪怪的？”
廉重夜望着挡住顾雪甄的车帘，“或许，她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之寒担心道：“请先生帮长姐看看。”
“我可以帮你长姐看看，但就怕你长姐讳疾忌医。”廉重夜淡声道。
“先生放心，我会劝长姐的。”顾之寒忙道。
“好，靠你了。”廉重夜意味深长地笑道。
他们上了马车，一行人到静观寺，昆仑和沈兴已在山门前等着。
“顾大姑娘，廉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沈兴乐呵呵地迎过来。
廉重夜笑道：“这么巧，沈当家今日也来赏花。”
沈兴一挥手，嗐了一声，“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喝酒吃肉，不知道赏花，是顾大姑娘请我过来喝酒的。”
廉重夜诧异地仰头望着山门上“静观寺”三个大字，“这寺里是能喝酒的吗？”
从后面马车下来的时安过来道：“寺里不能喝酒，但那边有喝酒的地方。”
他指着静观寺的后山，那边的树下隐隐露出几处屋角。
“有意思。”廉重夜道。
“我们先进去拜佛祖，喝杯茶，待徐家和沈家他们来了，再去喝酒。”一直沉默的顾雪甄终于开口了。
“对，到佛祖的地盘，要先拜佛祖。”沈兴笑道。
顾雪甄请他进去，转身时回头望了一眼通往城里的官道。
官道上有淡淡的烟霭，不时有行人路过，但都是百姓，不是官府的人。
顾雪甄收回目光，和沈兴说话。
顾雪昭也回头望了一眼，只是她望的是走在后面的廉重夜。
如往日一般，廉重夜的目光没有向她这边挪过来一点，他一直注意着顾雪甄。
顾雪昭自嘲一笑。
她一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明知廉重夜对她无意，却还是放不下。
走在最前边的沈兴小声告诉顾雪甄，“绮霞死了。”
顾雪甄哦了一声，没有惊讶。
沈兴又道：“她娘来大哭一场，还问绮霞好端端为何死了？”
他呸了一口，“为何死？还不是她自寻死路，我已经让仵作去验尸了，省得她娘说我下药害了她。”
“她娘可能是想讹点银子。”顾雪甄道。
“讹我？她也不掂量自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沈兴哼了一声，又道：“顾大姑娘，若是她到你跟前闹，你别理会，我来处置就好了。”
顾雪甄点头。
静观寺的方丈迎了出来，他们便不再提起此事，和众人随方丈到静室喝茶。
他们刚端起茶，小僧人就进来回禀：“官府的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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