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见她突然停下,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顾雪昭用锦帕把掌中的汗擦了,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顾雪甄站在不为斋正屋的门内,望着顾雪昭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复杂。
廉重夜问她今日之事,可有可疑之处,她早已想过。
店里那么多种香末,江映月为何单单挑中了顾之寒调制的香末闹事。
而顾之寒调制的香末,也只她们几个知道,便是时雨向客人推荐的时候,也并未说是顾家的公子调制的。
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了江映月。
顾雪甄的手指蜷缩起来,慢慢握紧,冰凉的指尖抵着温热的掌心,那股凉意凉得让人心惊。
顾家的人,只有顾雪昭同江映月走得最近,所以……
顾雪甄打了个冷战,指尖嵌入掌中的皮肉中,一阵刺痛传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
顾雪昭与她做了近二十年的姊妹,是她的家人,顾雪昭不会害她的。
不会的……
顾雪甄回到书案前,只觉得全身疲累,她跌坐在椅子上,张开手指抵着额头,低喃着:“不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雁回来,“大姑娘,我已经把话带给掌柜了。”
顾雪甄慢慢抬起头,又愣愣看了一会窗外的山石和芭蕉,方道:“研墨。”
她拿过两张雪浪笺,写了两封信,拿出廉重夜前几日写的那封信,一起交给沈雁,“拿去给凌霄楼的盛掌柜,请他用飞奴送到京城给九霄公子。”
今日江映月在顾之寒调制的香末中加入迷魂草,若是顾之寒不能洗脱嫌疑,就会被押入大牢,她身为顾家的家主,也难辞其咎。
江映月不只是想害她,还想要把整个顾家置于死地,她自然不会让江映月如愿。
江映月好对付,难的是她身后的江侍郎,一旦江映月被打压,江侍郎势必会帮江映月报复回来,她得做好应对江侍郎的准备了。
顾雪甄从不为斋出来,去了小祠堂。
小祠堂有专人洒扫,每日也有人上香供奉。
她到香案前,拿出三根线香点燃,插进香炉,然后跪在蒲团上。
“父亲。”她望着父亲顾成均的牌位。
“您当年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是为了顾家,如今我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也是为了顾家,请您保佑女儿,能像您一样,护好家里的每一个人。”
她恭恭敬敬地跪拜三次,起身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突然汹涌地扑进祠堂,顾成均牌位前燃着的蜡烛忽地向后,几欲熄灭。
顾雪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外的文心和宝言纳罕道:“青天白日的,这风来得好生奇怪。”
顾雪甄抿着唇,死死地盯着被大风压住的烛焰。
烛焰扑闪了几次,想抬起头,但风一直灌进来,烛芯从通红变成了黑色,烛焰在变小,眼看就要灭了。
顾雪甄上前一步,伸手挡在烛焰前。
不知是不是她伸手晚了,她看到她的手后已没有烛光,掌中也感受不到烛焰的温度。
她心中有一瞬间的落空,还有不安。
文心探头进来,见她伸手挡在蜡烛前,“姑娘,蜡烛被吹灭了吗?”
顾雪甄缓缓放下手,却瞪大了眼睛。
烛焰并没有灭,只是变得很小,转瞬又变大了,变黑的烛芯又被燃烧起来。
顾雪甄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也噙了笑意,“没有。”
外头的风还在吹着,但风势弱了很多。
顾雪甄出来,站在廊下举目眺望,头顶是灰蓝的天,日头正盛,但天际处已出现了一线暗沉沉的云。
文心也看见,“怪不得会刮风,瞧着是要变天了。”
“是啊,要变天了。”顾雪甄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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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知跟随长史回到州府的衙门,没有看见京城来的人,只有刺史刘贤在大堂前等着他们。
“你们可算是回来,没出什么意外吧?”刘贤打量着贺云知和跟在后面的江映月。
贺云知略一想,明白了,“是刘大人假借有圣旨,让我回来的?”
刘贤叹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啊,顾家和青龙峰是一起的,青龙峰是草莽之辈,若是顾大姑娘他们有麻烦,青龙峰的人可是不要命,也会帮着顾大姑娘。”
江映月重重哼了一声,“朝廷向来对这些山匪深恶痛绝,刘大人何不把他们剿灭,还能立功,刘大人若是怕江东府的兵力不足,我可以让我父亲调来人马,助刘大人一臂之力。”
贺云知冷笑,“你除了要置人于死地,还会什么?”
“青龙峰救助灾民有功,素日又安分守己,没有做诬陷他人,恐吓他人之事,府衙以何理由剿灭他们?就因为一己私欲吗?”
他话中浓浓的嘲讽意味,让江映月的脸先是变红,然后变紫,最后又变白,还滚下泪来:“二郎,你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贺云知嫌恶地转过身子,对刘贤道:“刘大人,假传圣旨可是大罪,刘大人不值得出此下策。”
“我知道。”刘贤看见江映月哭了,贺云知却没有安慰的意思,少不得自己过去安慰,“贺娘子,今日事发突然,贺大人想来也措手不及,才说话不耐烦。”
“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我与贺大人还有些公事要商议。”
他唤来长史,让他带衙差送江映月回去。
待江映月离开,刘贤带着贺云知到了后面的小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贺大人,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的娘子吧。”
“今日顾大姑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不说到明日,青龙峰今日就会找上门来。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们不怕江湖人士,但他们不要命,我们要命啊。”
“再说了,顾家的名声在江东府向来是好的,若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就为难顾家,顾家若是真闹起来,以后我们也不好辖制百姓啊。”
他说得含蓄,只说一些私人的事,没有说是江映月胡乱非为做下的事。
贺云知脸色紫涨,难堪地低下头,“是下官让大人为难了。”
刘贤挥挥手,“都是同僚,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也是希望你好。”
他说完,借口还有事,就走了。
跟随的小吏悄声道:“贺大人性子敦厚,摊上那么个娘子,也怪可怜的。”
刘贤冷笑着,“若不是有江侍郎,他能做上这个通判吗?有得有失,他有什么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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