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苏姨母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又补了一句：“我听阿蘅说有什么公主郡主王妃的，也不能管教她吗？”
苏姨母叹了一口气，“唉，你这是刚到京城，不懂。”
顾雪昭笑着道：“请宋夫人赐教。”
苏姨母便细细地告诉她：“在这京城中，莫看那些什么爵位位份的，圣恩在谁的身上，谁就能一人之下，耀武扬威。”
“宫里的李常侍，只是四品的内侍监，可得圣上信任，朝中那些二品三品大员见他，还得行礼。”
“贺家二娘子的父亲是户部江侍郎，先帝在的时候，就器重江侍郎，后来圣上登基，他又是有从龙之功的老臣，得两代帝王的圣宠，在京城中可没几个。”
“所以，莫说是公主郡主王妃不敢管教贺家二娘子，就是皇后娘娘见了她，也得和颜悦色。”
顾雪昭差异万分，“皇后娘娘居然也要看大臣的脸色？”
今日的赏花宴在南湖边的菊花园内，菊花园是上林苑的一位老内侍监让人种的，以供家里没好地方宴客的人租赁，摆茶置酒赏花，附庸风雅。
苏姨母原想找个地方坐下，可偶尔有小内侍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收拾被人践踏的菊花，她不想让小内侍监听见她们的话，就带顾雪昭往湖畔走去。
湖畔无遮无拦，若非刻意，是无人靠近的，即便是有人过来，也能看见。
苏姨母叮嘱顾雪昭脚下小心，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无子，如今养的六皇子，也是前些时日圣上恩准，皇后娘娘才能抚养。”
“都说母凭子贵，宫里更甚，皇后娘娘能执掌凤印，皆是她的父亲刘将军的功劳，但她膝下无子，终究后位不稳，所以皇后娘娘怎敢得罪江侍郎。”
顾雪昭同情道：“外人瞧着宫里的娘娘金尊玉贵的，可谁知道，内里竟如此辛苦。”
她远远看见林氏和李氏在一起说话，话锋一转，“听宋夫人这般说来，只有得圣上圣宠之人，才能治得了贺家二娘子了。”
“对！但京城中的人都是人精，若不是关系着自己的利益，谁会去得罪圣上器重的江侍郎，且他又没犯什么大错。”
苏姨母说着话，眼睛却望着湖上的一处地方。
顾雪昭没有注意那处地方，她在想着苏姨母说的话。
没犯什么大错？
那要是犯了大错呢？
“那是什么东西？”苏姨母极力望着湖上的那处地方。
那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飘在湖面上，随着湖风缓慢地像岸边飘过来。
顾雪昭听见苏姨母的话，也看了过去。
湖面的风忽然变大，那个东西也加快速度飘了过来。
“是大鱼吗？”她们身后的丫鬟也好奇地探头望着。
顾雪昭站在前面，又年轻，眼力比苏姨母要好，她先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是……”她瞳孔剧缩，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那是一具被泡得肿胀的尸体，她恰好看见那张胀白的脸，眼睛没有闭上，风吹的时候，尸体随着波浪沉浮转动，那双眼睛直瞪瞪地转向顾雪昭。
顾雪昭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子开始发抖，巨大的恐惧和恶心从心底涌向嗓子眼，她受不住，哇的就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苏姨母还未看清飘过来的东西，她忙去扶顾雪昭。
“夫人。”她身后的丫鬟声音也颤栗着，“那是，那是个死人。”
苏姨母大骇，扭头去看，这下她看清了尸体，也看清了那张脸。
苏姨母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跌坐，丫鬟自己惊恐万分，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扶住了她，不让她倒地。
苏姨母脸色煞白，嘴唇抖着：“怎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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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湖中出现死尸，赏菊宴即刻结束。
顾雪昭和苏姨母被带去京兆府，府尹问了她们如何发现死尸，两人皆因惊吓，话说得语无伦次。
府尹见状，只得让她们先回家歇息，过后再到府上问询。
王学士夫妇，宋修谨和大郎二郎到京兆府大门接她们。
苏姨母瞧着府尹在和王学士还有宋修谨说话，低声和顾雪昭说了句：“切记，京兆府的人要是去问你，你就说当时吓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你还有王学士一家都会有麻烦。”
顾雪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苏姨母和她一样，都是在扮可怜，骗过府尹。
府尹恰好转头向她们望过来，顾雪昭也不敢再说话，只低头用锦帕抵着鼻尖抽泣两声。
苏姨母也抹着眼泪，对宋修谨哭诉：“老爷，妾身好害怕。”
宋修谨搀扶着她，安慰道：“莫怕，我让家人在家熬了定神汤，你回去喝了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就好了。”
他和两个儿子扶着苏姨母上了马车，转身看了一眼顾雪昭，和王学士说道：“许姑娘也受了惊吓，我待会儿让家人送一副安神汤到府上，你们让人熬给许姑娘喝。”
“有劳宋御医了。”王学士向宋御医作揖。
顾雪昭站在王学士后面，几次偷偷向宋御医看去，想和他打招呼，但府尹在旁边，盯着宋家的人也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她不敢开口，只躬身向他行了礼。
回到王府后，王学士就下令关上大门，家里的人非必要不能出门，又让大郎和管家盯着家里的下人，若是发现有异常的，要马上告诉他。
整个王府立刻陷入不安的气氛中。
顾雪昭跟着林氏来到上房，问道：“夫人，湖中死的那人是谁？”
林氏沉默了一下，“是宫里的姜御医，他当年和宋御医一起伺候过先帝的凌贵妃和八皇子。”
“去年冬天的时候，宫里的人在姜御医家中搜出八皇子的东西，就被带入宫中关了起来。”
“前段时日圣上曾下旨，放一些人回家过月夕，姜御医也在名单中。”
“但奇怪的是，姜家的人去宫门口接他，却没见人，守门的虎贲军说姜御医早就出宫了。”
“姜家的人在京城中到处找，我们当时也帮着找，就是找不到人，没想到……”
林氏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
顾雪昭的手指蜷缩起来，她低声问道：“是不是宫里的人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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