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从未有这般虔诚的时候，晚间寺中僧人就都回了房间，不过三两僧人照看着大殿烛火，见春晓来也没什么精神招呼，知道她在寺中居住，不曾过多打扰。
就这样，春晓将幽栖寺内所有佛像都拜了一遍，一次次跪倒，一次次伏地，一次次重复同样的心愿。
“此行平安。”
因叩拜虔诚，一路走下来，春晓再次回到主殿时已是深夜，方才还在添灯油的僧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春晓索性做起好事，将几盏将灭的灯盏添上灯油。
一起忙完后，春晓跪倒在中间，双手合十，无声无息叩拜起来。
“大人。”魏修来得很快，向西不过送了一趟了空，转身就不见人影，等他跑着追上之际，只听得到魏修呼吸急促起来。
幽栖寺并不大，魏修常年习武，奔波一二并无影响，如今自然不是疲惫所致。
他只是…很兴奋。
养了许久的人一朝不察，跑得悄无声息，任凭他什么法子都找不到人，这对魏修而言有些挫败，但也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一个弱女子能跑到何处，天下之大，能容她活着，就能让他寻到她。
纵然是平江府最乱最缺人的时候，魏修都不曾将调查春晓行踪的人调来，可见坚持。
事实上，魏修更希望自己亲手抓住春晓，磨灭她的一切希望，好让她明白：这世上，他魏修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
物这般，人亦然！
如今猎物就在眼前，魏修被公务缠身的稳重模样尽然散去，他仿佛又回到高中探花之际，肆意风流，敢与天地争先。
春晓，是他又一座将要征服的山峰，而魏修从未失败。
大殿之内，几乎不曾受到北风呼啸影响。
春晓不明白其中原理，只知道等她再次睁眼时，面前灯盏没有一个熄灭。
“是个好兆头。”春晓带了一分笑，准备起身回去休息，明日早些下山。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似乎比春晓更高兴：“你求什么呢？”
方才心满意足的春晓，猛地僵在原地，她，她听到了什么？
这声音，分明是魏修的声音。
魏修将春晓反应看得一清二楚，那样惶恐不安，极大的愉悦了魏修。
“你停在外面。”魏修低声吩咐向西：“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谁都不能出去。”
“是。”向西努力遮掩着吃惊神色，大人刚刚那话，怎么像是……
魏修踏入大殿，一步又一步，靠近大殿中跪倒在中央的那人，不曾走到前面，只站在春晓身后不远处道：“说说，你求什么呢？”
“说不定我也能满足你呢。”他轻轻挥洒袖间寒雪，带着殿外寒意。
春晓已然握手成拳，大脑一片空白，魏修为何会来了此处，他不是苏州知州吗？
她那样多的假身份，依旧不能遮挡一切吗？
听见魏修动静，春晓却连回望的勇气都没有，她垂着脑袋，仿佛不看就能摆脱，纵然明白是无用功，她也想再拖延半刻。
温热的指尖碰到没什么温度的脸，春晓下意识扭头，又被魏修捏了回去。
他下了力气，终于看到春晓如今模样。
一张毫不出彩，面容略黑的男子容颜进入魏修眼中，他开口道：“你的手艺到越发好了。”和南安县时的妆容比较起来，如今的妆容堪称出神入化，若不是身形背影没有遮掩，仅凭这张脸，魏修都不能全然断定身份。
只是再多遮掩，魏修依旧能认出那双不屈的眸子，这就是令他昼夜难安的那人。
一个卑贱的丫鬟。
春晓曾想过自己遇到魏修会是什么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定很害怕，可她不想再哭。
一路走来，她总喜欢哭，她曾自暴自弃觉得自己就是这么软弱的一个人，遇到屁大点事情就受不住，可今日见到魏修，春晓竟然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魏修，到底还是来了。
“说话。”魏修紧了紧手指，他渴望见到这双眸子，纵然其中毫无缠绵也行，可他受不了她眼中没他，全是恨意的眸子也是明亮的。
如今春晓双眼虚无，根本没看他，他岂能忍受：“难不成你觉得扮成这个样子，我就找不到你？”
“难不成你觉得不说话，我就会放了你？”
“魏大人。”春晓艰难开口，魏修力气太大她说话都有些不畅，但魏修不曾松手，她也勉强道：“我从不觉得你会放过我。”
“知道就好。”那双眸子中没有他时，魏修愤怒，可那双眸子看向他时，那般澄澈，魏修一时不敢再看，甩开了春晓的下巴。
“咳咳。”春晓被甩倒在侧，维持不住跪倒姿态，侧倒在地。
魏修并未扶她，只是双手背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春晓的声音有些微哑，嘲讽一笑：“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成王败寇，沦为阶下囚。”
魏修听得冷笑一声：“成王败寇，你倒看得起自己。”他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男女情爱，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相反，与双军对战又有何不同。
“魏大人不把我当人看，我却要把自己当成个人。”春晓缓了过来，再不复从前在魏修面前温婉模样，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胆大。
魏修听得生气，他弯下腰，再次捏起春晓的下巴：“不把你当人？”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哪个缺了你？”魏修自觉自己已经极尽宠爱：“我看，你要当的不是人，而是人上人！”
春晓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挣扎，可她不过习武几月，如何比得了魏修数年锻炼，只动了魏修一瞬，就再次被压制。
春晓只觉悲哀，万般努力，多方筹谋，竟然都躲不掉，而她日日苦练自觉小成的武艺在魏修面前抵不过半招，疲惫涌上心头，她涩然道：“魏大人，你我之间，想得从来都不一样。”
这样的话，反倒比方才的讽刺更让魏修心惊，他眼神一凛：“你为何这样说？”
春晓看着魏修，无论她和他发生过什么，都不能否认魏修是个世无其二的翩翩公子，如此才貌，多少年才出这一个，若是很久之前她少不得也要夸上一两句。
可她来了这里，成了奴隶，从前的肆意消失不见，只有看不到的未来。
“魏大人可知道，我为自己取名为吉，取字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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