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小团圆,拜月祈神。
初临将鲜果摆在案上,双手合十默拜,突听到门口处有细微声响,忙急起,不想双眼发黑,脚下发软,后退了两步,腰际撞上案角,他轻“咝”一声,一手扶腰一手扶案,待那阵眩晕过去方颤颤睁眼,一抹天青色闯入他的眼帘。
初临落寞地垂下眼脸,对来人轻扯了个笑容,“青语。”
“又以为是她回来了?”面容清冷的男子淡道,片刻后却面带愠色,“她才离开几天?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值么?”
初临无力笑了笑,果真不是她呢,恩主的性子比青语愈加清冷,哪会轻易动性。心神微微恍惚,恩主才离开几天么,为什么他觉得像过了千年万年那么久?
青语瞟向他右腰际,“可是撞到了?”
“就轻轻碰了一下。”初临说着放开按在其上的右手,去接青语手上的食盒,“小青不是说要去帮你,怎的不见他与你一道回来?”
“半道遇上那位章世女。”
遇上世女了呀,那定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初临将食盒放好,偏头看到青语卷着发丝怔然,眸波轻晃,初临微讶,但眨了两下眼,便忙活开了。青语向来不喜旁人过问他的事。
初临转至书案,用素帕轻拭小红小绿叶上不可见的微尘,一叶叶,仔仔细细。叶渐长,爱渐长,。
那时爱做这份活,是因可籍着它们离对面的女子更近一些。现下她不在了,他却仍舍不下,青语说他自欺,可对他而言,重复着这些琐碎活,便是重温那片片温暖,觉得她不曾离去。
案上的书卷仍是她翻开的那一页,杯子里的净水天天更换,每次皆是那日剩的三分满。
“可欲回家探亲?”
初临一顿,含笑微微回望,“不了,家母……,初临这等身份回去愧对舒家列祖列宗。”
他的话让青语紧咬下唇。
初临暗自叫糟,沦落风尘一直是青语心里头的尖刺,“青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青语闻言睨了他一眼,将右侧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菜色一一摆开,“我们皆身不由已,祖宗若有灵该是怜而非怨,若非为着家里头的女人,我们何须如此?”
“不说我,你若不是为着家里头那根病恹恹的独苗,岂会自贱卖身?你那个迂腐老母,不心疼也罢,每日里巴巴等着你的月银,偏拦着你回去,可笑!拿月银时怎不觉得丢人,没脸见左邻右居?”
花楼小倌自入馆起,除倌父应允与恩客点陪外,只正月里的月神日可踏楼出游或归家探亲,是以这日,就算无家可归的小倌,也少有留在花楼的。
青语是图清净,而初临……
初临绞着手帕,强笑道:“家母也是怕让家妹没脸,毕竟她往后日子还长着,若让人知有个花楼卖笑的哥哥,对她前程、婚事皆不妥。”
“我就恨你这性子!看着心烦!”
初临笑笑,帮青语盛饭。说起来,青语冷言冷语时颇像恩主发怒的模样,但恩主惜言得紧,即使斥责也超不过三句,也不会哪青语这般对着吃食发狠。
“看着我作什?自己不会添饭?”
“不饿呢。”
自从她走了之后,他的五感六觉便失了大半,他现下明了她往日里对着满桌吃食无从下手的感觉,真真是索然无味呀,常想得心抽疼,忧心着她现下是否用饭。
“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
初临轻叹,“是呀,她啊,真当自个是铁人了,世女说她曾一整日滴水不沾,只因那吃食不对她胃口。”
青语皱起柳眉,“别老提起她。”
初临一怔,后笑了起来,眼眶微泛红。就在离这不远的园子里,在绚烂的红梅旁,她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我去园里走走。”
几乎是夺路慌奔,却在门口处绊个结实,泪水有了渲泄的借口,肆意横流,她不在了,也不怕姿态不美了吧?
耳际是青语恨铁不成刚的怨怒,“傻子,不是让你别对她上心?”
“你说说,现下怎么办?”
怎么办呵,他也不知,只是极想极想她,想她现下好不好,可吃饭?可用药?可添衣?是喜是忧?夜里可睡得安稳?
“真真造孽!”
不是呢,遇上她,初临很欢喜,她任他缠着烦着,初临真的很欢喜,只是现下,极想极想她。
“还是搬回下屋吧。”
初临抬起泪容,急急摇头。他哪都不去,他若不守在这里,她怕是不回来了。就当他自欺好了,他哪都不想去,守着过往,守到她回来那一日,以前他不敢妄想,可那一日,听得分明,她说她会回来。
她说回来,那一定会回来的,那样重诺的一个人,一定会回来的,迟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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