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厅,迎面来的热浪打得他浑身战栗,迟疑着是要上前还是躲在一旁,与籽露对视一眼,决定悄悄混入人群。贵客们只让他们跟上,并没有指定让他们服侍,再者,这满楼的美人在侧,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上前。
这事倒也不难,那群贵客甫一入大厅,爹爹同其他的哥儿都拥了过去,你推我挤的正好给了他们便利。
"呼,好在爹爹不曾看见。"
他心同所感地微微一笑,只要瞅准机会悄悄溜出去,那么今天就算平安过关了。
"也不知息微怎样了?"
他蹙眉,能让爹爹这般重视的必定不是一般人,但愿那孩子不要弄巧成拙,像上次一样惹恼对方才好。
"若能将贵人伺候好,息微哥哥也算熬到头了,不定明天爹爹就将他调回上屋。"
他听得籽露嘴里的羡慕,却没有多大的感触,但总要说一句才好。
他望着籽露平凡无奇的面容,真挚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时候平淡才是福气。"
他说的是真心话,貌美如息微、青语,貌丑如他,前者要防着别人的嫉妒,后者时刻担心明日的归处,细思起来,反倒没平庸的籽露来得有福。籽露没有家累,下屋的月银足够花用,有客接客,无客休息,只要不遇上有特殊爱好的恩客,日子好过得很。一直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见籽露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他也不再多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或许不合适宜的人是他。
他垂首敛眉,将满厅的莺声燕语挡在耳外,旁算着今日不用接客可早些歇息,明日将过几天要用的药钱给母亲送去,正算到现存的银两可撑多久,被惊醒过来。
"叫你们跟上,怎的躲在这里?"
浑厚的女音喝得他脸色一白,忙屈膝欲告罪却被强行打断。
"行了,别让姑奶奶再说第三遍,跟上!"
他跟籽露不敢迟疑,战战兢兢抖着身子尾随其后,满厅里的窃窃私语轰得他耳鸣,连贵客们为何会至角落寻他们出来都忘思考了,满脑子都是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风雅楼正厅上座是用来招待非富即贵的恩客的,平日里宁愿空着也不肯让身份不够的恩客上座,久而久之,这个座次成了身份的象征,楼里的相公们都以能伺候坐上此座的恩客为荣,即使只服侍上一晚,隔日身价必增。
此刻,息微被那名着银白镶黄边长袍的女子搂在怀里,他趁着屈膝请安时快速瞥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离正坐如此之近,满心惶然丝毫无喜。
"默,这就是你挑的美人?"
下巴被一把折扇抬起,他强迫自己压下心惊。不知这恩客什么时候放开了息微,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上下扫了一眼,颇感无趣的放开他。
爹爹自知他容貌有损上不得台面,忙上前赔礼道歉,他垂眸不语,心知这一次是怎么也逃不过爹爹的处罚的,这下巷真是他去处了……
"闭嘴!"
声冷音不高,却不知为何竟能压下满堂喧闹。爹爹辱骂的话再说不出口,息微与那恩客调笑之声不再,就连四周小倌们拈酸吃醋的争宠声也停了。
"章姑娘,夜已深,今日长途跋涉的您也累了,早歇了吧。"
他认得这浑厚的女音,是几次叫他们跟上的,做侍从打扮的女子。
"唉,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的侍从,也罢,这兴子都让你们给扫了,今晚暂先散了吧。"那双银白长靴动了动,接着又听搂着息微的那名恩客说道,"美人,今晚就劳你陪姑娘我解这无边寂寞了。"
说着,竟是搂着息微扬长而去,不理会其他哥儿的含娇带怨的挽留,爹爹见此,忙令他们退下,自个在前头带路,一路好话不断,他进风雅楼五年,还不曾见过爹爹这般诚惶诚恐。
正怔神间,一双黑色长靴在他面前微一顿又朝前走去,黑色袍角擦过他的脸。又是那香味!
"怎的又傻了,跟上。"是那侍从。
他忙不迭地跟上。在花楼里,你可以不明恩客们的意图,但不可不听命令。
浑浑噩噩跟着上楼,直至迈进某间房才慢慢反应过来。
是要他服侍么?顿时惴惴不安起来,他这般样貌等会吓倒贵客可怎么好。
"风雅楼的相公便是如此待恩客的?"那名侍从不满地看着他,他一惊,低低告罪几声。
想着过去给那黑袍女子解外衣,竟被甩开,他又是一惊,慌得手足无措,虽不知自己错在哪,终究是惹恼了恩客,当下跪着告罪。
那侍从横在他前面,轻蔑地看着他,"这事还轮不到你,先去给我家姑娘倒杯水,再将床铺整理好,动作利索点,别误了我家姑娘休息。"
他不敢有所耽搁,却是学乖了将水端给那侍从再由她给她家姑娘,忙转身整理床铺,自始自终他都不敢抬头看那恩客一眼。
"武桑,你也累了一整天了,自去找房歇下。"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是她,方才在厅上冷喝爹爹闭嘴的竟是这人!
叫武桑的侍从,明显是不想离开她的主子,辩了几声不累,被那人冷冷一句"出去"轰了出去,临了不忘叮嘱他好生伺候,他忙屈膝应声。
说是整理,不过是将床被铺平,这活他是做惯了的,几下子就好了。
"打盆水来。"
他应了声,打开门吩咐房外候着的侍人打一盆温水来,绕过屏风看到她弯腰在解自己的长靴,他忙奔过去,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先是一缩,后又将脚伸到他面前,他边解着边后怕,这恩客似乎不喜旁人亲近,但脾气还是不错,若换了别个,这一脚怕就踹上来了。
刚解完温水便已送到,想是爹爹特地吩咐过不可怠待这些贵客。
他擦拭的动作又被挡开,不敢再造次,只将拧好的毛巾递给她,垂眼立在一旁。心里微讶,这样的恩客他第一次遇到,到了花楼竟连擦脸拭脚这些活都不让男子服侍?
将污水递出,转身见那恩客已睡下了,看样子似不欲他服侍,他怔了怔,正想询问是否要换别的哥儿进来服侍,却被她的话弄得愈加茫然。
"抱上被子,睡到塌上去。"
这人,难不成真是到花楼休息的?
直至躺在塌上仍止不住惊讶,息微的恩客唤她默,语气亲昵,身边又有自个的侍从,想来这人身份也不低。
想到这微微担心起来,他跟着这样身份尊贵恩客待上一夜,明日楼里的其他哥儿不知会如何反应,又想到息微竟挤掉两位头牌拨得头筹,越发担忧,凭栏公子心善,那迎风公子可不是好惹的,怕是他们这一屋,越发得罪惨了别的哥儿。
也不知籽露怎样了,他隐约看到他被某个恩客拉住了,他们哥几没回去,也没人给青语送个信,但愿他不要太担忧。
胡乱想了一通才沉沉睡下,梦里隐约看到一双清冷的眼眸自他身上淡淡扫过,有异香充斥满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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