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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貂裘大氅沿着雪地上浅浅的足迹寻过去,看得眼都花了,还没见着茹贵妃的人影。身上又冷不由有些泄气,琢磨她是不是已经回娉澜宫了,正要转头回去,就听见树丛后有人在轻声交谈。
“好不好也不敢劳烦贵妃娘娘挂心?”一个比这雪夜寒风还冷得,满含怨恨的男声从树丛后传过来,口中清晰的说出“贵妃娘娘”四个字。
这宫中总共两个贵妃,半夜同时出来晃的可能几乎为零,除了茹贵妃我不作第二人想。但这个男人是谁?我咬紧下唇不敢再乱动,唯恐发出声响。
“你…你……别别这样,纵是千般万般恨我,也要自己珍重。怎的才几年功夫,头发竟白了多半?”
一句原是劝慰的话,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变成了哀叹,最后已经哽咽的难以成言,心中悲痛可见一斑。
“恨你,儿臣不敢。”那男人话语不多,却让人感觉其中夹杂了太多悲愤和嘲笑。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自称儿臣,难道……难道……
我被惊得不敢想下去,但心里那个可怕的答案,却很快被她揭开了。
“浔……求求你,别别这么说,你知道当年……”
“住口,不要在说了。你觉得愚弄我一次还不够吗?当年你们父女一石二鸟之计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你们茹家已经飞黄腾达了。你们现在还缺什么,不过你差你儿子坐上那个位子。可我一个半朽之人,对此实在无能为力。”
“不,天下人都知道那个位子是你的,皇上从没想过给别人。我和锦愁想也没想过。”茹贵妃啜泣着断断续续哭诉着。
“所以呢,所以你们茹家又恐富贵不长,翻回头来押我这个宝了。你们茹家也算诗书世家,竟能想出这种用一女诱huò父子二人的龌龊伎俩,只是想想也让人作呕。你父亲真不愧如意算盘的雅号。可现在两鬓斑白的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傻瓜了。”
“不是不是的,锦浔。求求你让我说完,当年的事不是那样的。当时我和你两情相悦,我父亲从来不知,偏你又有事回京,什么都没定下来……”
“不要说了,你放开我,放开我……”万俟锦浔抽身而去,可似乎被茹贵妃紧抓住不放。
“不,我要说出来,你以为这些年只你一个人苦吗?我心里的苦若都吐出来,十个皇宫也早淹成茫茫苦海了。我说了完这话,你若还说不再见面,我立时去死让你心里干净,你若真恨我,又怕什么?”
“茹澜……”
“你走后,那日家里只是来了位很平常的长者,父亲对他同往日那些文友没有丝毫不同,依旧命我们出来行礼见客,我瞧着那长者和你非常相像不由多看了两眼……只是多看了两眼……竟让我们……让我们到了这种绝境……”
茹贵妃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雪地中,愈显凄惨悲恸,树丛后的我鼻子都忍不住泛酸,深深体会到了那与爱人错失的终身遗憾。难怪她会说,羡慕我,回头想想我和锦愁原来竟是如此幸运。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抗婚,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如果你说了,父皇就……”
“我不说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长者走后不几日,传旨的内侍和花轿一同到了家,我当时已经……异常焦虑,一听说是宫中来人,大喜过望全心以为是你禀明了皇上派人来接我进京的,根本顾不得细听内侍宣得是皇妃还是王妃,等被人抬进了行宫,认清撩开喜帕那张想念已久的脸不是你时,一切……一切都太晚了……”她这番话后,雪夜里的萧萧风语似乎都变成了呜咽低泣。
好一会儿,一声从万俟锦浔喉咙深处振荡出来的嘶哑长笑,在空旷的御花园中回荡开来。他混着悲愤心痛和更多复杂情绪的长笑窜进人耳朵,好似立刻化成了一滴饱含绝望的泪,苦的涩的让人的心狠狠一窒,生生疼出一道泪痕……
笑毕,他恨道:“你骗我。到现在了你还要骗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吗?你想离间我们父子,你又想坐收渔人之利,你现在处心积虑就是想让你儿子登上帝位,你休想。只要我在一天,你绝不会让你和你们茹家人得逞。”
“锦浔,若恨我能令你好过些,你就恨吧。但十几年来,每见他一次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次,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一刀一刀刺过来,我只当我是最苦最可怜的。可原来我不是你才是,你胆小的看都不看一逃就是十年,如今,听也不敢信,你大可以再逃开,可以怨怪别人,你有什么错?可惜我找不着这么一个人恨,最后只好恨自己。”
“不要说了,也再不要编故事骗我了,更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在让我看见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假面具,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宝贝儿子,我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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