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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三生河畔
一月后。
我坐在一块山脚巨石后无聊地看着晴朗的天空，直到听见三长两短的竹哨声才从石后出来。
我娘穿着一身汉族男人的长衫，一头如云秀发也束在头顶，俨然一副俊俏后生的模样。我们从苗王寨的暗道一路逃出了苗王内廷的环形山，然后一路向东北黔州方向走，娘说，黔州已经是乐朝势力控制的范围，那里的苗王是受乐朝皇帝册封的。只要我们到了黔州世子就鞭长莫及，找不到我们了，即使找到也很难在黔州苗王眼皮下行事。
这一路上来我们乔装打扮化妆成一对汉人父子，多走山林野径，少行畅通官道，经管速度很慢可还算安全，虽然也和查找我们的苗兵正面遭遇了几次，但都被我们蒙混了过去。
娘把一包荷叶包着的包子递给我，就兀自坐在溪边散开了她的长发。
我坐在旁边一边抱着包子吃，一边看她梳妆。虽然苗王已经不在，我们又失势亡命天涯，但我发现有时候我们置身青山碧水间赶路时，娘脸上竟会露出恬淡柔美的笑，偶尔她也会俯身汲取一段花香像个普通的女子一般。也许她是被权力桎梏了太久，十几年日夜所想都是如何自保生存，可苦心经营的一切一旦全部失去，却也是一种解脱，一种轻松。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银梳，沾了些溪水对着水面梳理自己的长发，梳着梳着就望着梳子出了神，好一会儿后，她招手让我到身边。
“凤梧，我们苗家女儿都要从母亲那儿继承银饰，现在我把这银梳给你，你好生收着。”她说着把她带着故事的银梳给了我。
我接过来仔细看，这银梳做工精良，纹饰古朴风格别具，上面还錾着字，我轻声念起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翻过背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子偕老……”我重复着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但愿你能应验这两句。”娘看着出神的我淡淡道，她阅尽人世沧桑，最后连给自己女儿的一点儿祝福都已如此无力。
我不想两人都浸在悲伤里，另挑了个话头:“苗王为什么不娶你？”一个贵为苗王的人和她终成眷属怎么会那么难。唐玄宗连自己的儿媳都能弄来，何况所谓蛮夷未开化之地。
“他叫凤泰，我叫凤惜同属凤姓，依我们族规同姓不可通婚，而且当时王妃还在，我又是蝶女，我们间隔的有如万千大山，空空有一句与子偕老罢了。”她说完眸光一暗就撇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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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实地站在一根海碗口粗细的大竹上一动不敢动，我娘站在大竹另一头，用一根细长竹竿撑着滑水，这是她的绝技我第一次看时目瞪口呆。常人涉水需造船，她仅凭一根粗竹就涉水过河，只是还要带我稍显吃力些。
“过了这条河就是花溪了，过了花溪世子的苗兵就再不敢追了。”娘撑着粗竹语气中隐隐含着即将脱困的兴奋。
几日，我们一直很隐秘的行踪还是曝露了，听我们在上个集市打听到的消息，世子因为久拿我们无着，动怒派了已经归降的大祭司白马一路寻找我们。这些天，我们几次都险中求活摆脱了尾随的苗兵，眼见希望就在前面，心头也是一喜一忧难以平复。
“凤惜，你带着这小妖女还逃到何处？”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的河岸上响起。
我和娘同时一惊，回首望去，那岸骑在马上怒喝的人正是白马，他身后是一干骑马苗兵。
我娘转过身来，看着白马鄙夷冷道：“你投靠了新主子又耀武扬威起来了？白马你不愧是大祭司，亦神亦鬼，趋利避害，唯利是图。只不过你人面兽心，恐怕神也难容。”
“凤惜，你休要逞口舌之利，如果你交出蝶女腰带，我还可以在世子面前替你求情，免你一死。”白马说着一挥手，身后的苗兵都自皮囊中拿出了弩箭，齐齐对准了我们。
我娘颔首对我低语道：“凤梧，过会儿你悄悄把包袱背上，待我对面乱起时，我们便一齐跳到水中向对岸游，听见了吗？”
“嗯。”我手下忙着系紧包袱。
“对面的苗兵听好了，我知你们中必有世子耳目，你回去告诉世子，大祭司向我苦苦索要蝶女传承的腰带，无非是贼心不死，想他日东山再起，请世子小心，小人在侧终成祸。他父王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顾。”
我娘话毕对岸白马脸色已是铁青，他回首疑惑地看向身后苗兵，众苗兵为避嫌皆一副惊惧无辜之色，摇头摆手，队伍顿时无心估计我们了。
我娘看时机正好，一把拉起我跳进了河中，我们奋力向对岸游去。
娘一直把我护在身前，我尽量不去留意身边射入水中的弩箭，拼尽全力游着。
不知什么时候，我看见眼前的河水红了，娘在后面推我的手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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