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身为春风楼这京城第一楼的主人,于这京城里头自也算得上是财力雄厚,声名显赫,且由于他爱好风雅乐善好施,更是交游广阔地位卓绝,可是此刻来得这两位,居然是宋大老板也都不敢得罪的人……
这倒是有些蹊跷!
刚才因小二急着回话,锦屏也不便细问,却也绝不是不好奇的,于是眼见得此时人都已经被引到了面前,锦屏自是忍不住的便向着对方投去了一抹关注的目光。而她首先看到的,自也是走在前面的那位。
然这一望之下,当即却是不由得便吃了一惊,心口也是莫名的便跟着一跳——
锦屏放眼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对方的一双于于通明的烛火映照之下显得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却又极端冷漠无情的、几乎没有半丝人气的眼睛迈进门来的时候正冷冷的低垂着,那副模样,似乎是在想着心事,又似乎是想要表达不屑,对芸芸众生的不屑,对世间百态的嘲讽。
走进门来的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衣饰其实是极鲜明的,暗色花纹的锦缎,于透明的光线之下静静流动着上好布料才会有的珍珠般的色泽与质感,而分布在头上、腰间以及鞋面上的种种装饰,更与这身剪裁得体、绣工繁复的衣裳一道,不动声色的便泄露出了主人的地位与身家;容貌也是出色至极。虽然双目之上那一圈小扇一样浓密纤长的睫毛无端的便在这张脸的主人的气质之中增添了一段荏弱柔媚之态,而容长、优美的脸部轮廓亦于无形中弱化了主人的男子气概,使其看起来显得有几分阴柔,但是那时刻都微蹙着的、似乎在表示挑剔与不满的精致的眉心,那半垂下去的、几乎都不拿正眼看人的狭长的眼睛,那威严的、冷峻的紧抿着的菲薄的嘴唇,还有那一副居高临下的、仿佛对天下万物都不屑一顾的冷淡而又漫不经心的神气,实则无时不刻的不在传达着某种让人不敢轻忽的尊贵、威仪,以及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轻描淡写的便已经拂去初见这张脸时会给别人留下的妩媚柔弱的印象。
只是于这张灿若芙蕖、神色却又严厉老成的脸上,锦屏首先注意到的,却还是对方的眼睛,那一双冷若冰霜、毫无感情的眼睛。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吸走周围所有的热度,锦屏同时亦相信,它也会像一把尖利的匕首那样,直直的穿透人心。
像是在哪儿见过,却又老死的想不起来。锦屏的心里,情不自禁的掠过一丝不安。而恰在此时,似也察觉到了锦屏的注视,然后就见走在前面的这位忽而挑起眼睑,将一双原本望向地面的眸子猛地向着锦屏所坐的方位转过来。
那双倏尔看过来的眼睛,也果然一如锦屏所料,凛冽犀利的像是刺骨的寒冰。
四目交汇的瞬间,锦屏不由得生生打了个激灵儿,只觉得一股寒气灵蛇般的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儿,连忙别开双目不敢再看,锦屏几乎是显得有些狼狈的将视线抽离,投向了跟在青年男子身后的那位。
那位却不待锦屏一行先发话,早已打叠起了一脸的微笑,双手也跟着拱了起来,“几位姑娘,今日委实是打扰各位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出来说话的这位,面容清矍,面色白润,鼻子鹰钩,双眼微眯,颌下几绺短须,身上则着着道袍纱帕,表面上看过去不过就是个家道殷实、性格宽厚、间或还有心情读几句闲书的中年男人,尤其是此刻和气一笑的时候,本就微微眯着的不大的眼睛变成一条细缝,那种和蔼仁厚的感觉,便益发的明显。但是用着画家所特有的、善于观察的敏锐眼光再看过去,锦屏立刻就发现了,这人绝非看起来的这样简单。只因这个和和气气的跟着自个儿打招呼的中年男子,脸上虽是笑着的,但是那笑容却是公式化的,悬浮着的,丝毫没有传递到他的嘴唇,他的眼底。这个男人的嘴唇依然是纹丝不动的,显得轻蔑而又疏离,这个男人的眼睛也是无底的深渊一般的,深沉到令人难以看透,其中间或闪烁着一丝精明的、审视的光亮。
绝非池中之物啊,这两个人!也难怪小二哥那么诚惶诚恐的,只连声的说着开罪不起。锦屏暗暗地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也有了计较。
“这位先生客气了!这两间厢房,我们原就只用了一间,让出来也是应该的。倒是二位宽宏大量,莫要嫌我们主仆聒噪才好。”于是等着中年男子把话说完,锦屏也随即以主人的姿态站出来,斯斯文文的福了一福,然后接口道。
一语既毕,锦屏旋即又吩咐身边的翠浓,让她给跟进来伺候的店伙计搭把手,给进门的二位倒水沏茶。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锦屏的场面话说的很是客套,不过面前之人似也受惯了,倒也不推辞,脸上一贯的笑眯眯的。直到从翠浓手里接过了热茶,这才又低低的道了一声多谢。
而方才还与锦屏目光交汇过一瞬的那名男子,自此之后,便是跟凝固了的泥塑似的,再也不曾抬起过眼睛。
两拨人,一拨在里间,一拨外在间,由于那年轻的男子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一声儿,仗着里头看不见,回到锦屏身边之后,翠浓便忍不住的用嘴努了努里头,趴在她耳边偷偷地嘀咕了一句,“模样儿倒是生的顶俊的,怎么性子这般阴沉,跟……”
翠浓话还没讲完,锦屏的脸便已经沉了下来。
平日里对待身边的人,锦屏一向都是很宽厚的,是以一旦威严起来,也才更加的慑人。
翠浓果然不敢再多言,一边的蕊珠,却是不由的吃的一声娇笑,但笑出声来后,立即又伸手掩住了嘴。
锦屏疑惑的看向蕊珠,就听得蕊珠道:“我笑这位哥儿。人说哥儿爱娇,姐儿爱俏,依我想来,这位公子爷要是进到院子里头,决计是一个铜子儿也都花销不掉了。”
蕊珠笑得促狭,翠浓被锦屏一震,原是耷拉着脸的,但一听到这个,却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
倒不是因着蕊珠的话,而是为着她话里头的那一股子泼辣伶俐劲儿,锦屏的脸上也止不住的划过一丝清浅明净的笑容,但还是立即的板起了脸孔,佯作严肃的低叱到,“别轻口薄舌的。”
主仆间还正亲亲热热的说着体己话儿,只见包间门口却又蓦然闪出一道月白色的光影。
傅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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